文|林竹

 

 

      每次鞠洪深回青岛，他的手机微信里肯定少不了每天发他在逛荡青岛老城区的照片：那些空荡荡的老街，和人去楼空的垂暮“里院”。这是一个客居他乡的游子在为自己进行“家园”的身份确认。

 

      记得前几年有次回老家，我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句话“我从家出发，在去往家的路上。”这很荒谬，却又是事实。都市文明颠覆农耕文明的重要特点就是流动性的频繁加速，“四海为家”成为现代人的生存常态。出生地和生活地均可指认为“家”。只是一个是建立在以父母为中心，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稳定结构的家；一个是建立在以自己为中心，以应对陌生环境求生存为目的的变动状态的家。而由后者认定的“家”因为首先是建立在对陌生环境的适应，“我”仅仅是一个在场的“他者”，在融入与疏离中往复纠结的他者。像卡夫卡笔下那个永远进不了城堡的土地测量员。“人人都是异乡人”，都市文化语境下，身份成为现代人普遍模糊的归属困惑。孤独、飘忽的无助，对情感支撑的渴望，倒逼着对生命原祉的追问，所谓乡愁，循此而生。这或者也是生命个体在被动接受物质社会的诱导下所产生的精神回归的自觉吧。

 

      成熟的艺术家总会敏感于个体情感对世界的直接反应。鞠洪深、徐芸的新作展览定名“混合的记忆”，原因也出于此：提出并呈现这种现代人的精神困惑。

 

      作为青岛出走的“当地人”，鞠洪深的作品直接切入青岛的城市腹地，四方路、黄岛路、观象山路等区域的路道和老建筑，这些和他儿时生活息息相关的物象，被他以速写，具、抽象相结合或结构位移的各种构成方法进行重组再现，成为时光记忆的多重碎片，籍此完构、确认一个自己所熟悉的“家园”的印象。

 

       青岛和徐芸本无关系，所谓“关系”，是出于对情感对象（丈夫）的感情厚度而生发对其出身地的信赖和了解热情。因此徐芸的目光更多倾向于将青岛作为一个海边城市，去寻找那些与海有关的故事。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带着一种轻松、愉悦的心情，将码头、渔船和渔民劳作的场景纳入画中。绕开都市高楼，去确认自己印象中青岛应该是的形象。

 

      有意思的是，在作品表现上，鞠洪深和徐芸这对感情关系笃深的夫妇，对同一个城市的观看和表达，同样存在着因为“身份”的不同而取向各异的情况：参与者浓郁的情感带入和旁观者冷静观看的两种绘画情绪。这种互动与割裂的交集，让“混合的记忆”成为呼应当下都市文明中“身份”关系的又一份有效样本。成为本次展览的一个重要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