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午后四点
季节没有谎言,四月如约来了。
在我们还在集体沉睡的时候,四月已经在路上了。没有任何预告,就是在一个早上准时到来了,她不管我们是不是想要醒来,她用风敲打窗户,她用颜色和气味袭击我们,邀我们醒来和她一起散步。每一棵植物都服从她的召唤,在四月欣然舒展叶片,不顾我们还在被催眠,自顾自的伸一个懒腰,吐出一串花朵。
我们睡着的时候,那些叶子是不是在跳舞,因为当我们看着它们的时候,它们总是假装镇静的低垂着身体,但每一片叶子都在喘息,叶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是一个必须醒来的四月,经历了彷徨无奈的冬天,虽然依然分不清等来的是不是谎言,但四月没有欺骗我们,花都开好了等着沉睡的人。
这是很多离开,很多告别的四月,这季节的风总是很大,风里有太多的故事,低声吟诵那些脆弱的离别和破碎的偶像,风也带来未知的消息,提醒我们一切都会过去,但最好不要忘记。
这是个沉睡后醒来的四月,噩梦还没有结束,但花开了,风软了,画家是个淘气的旁观者,在画布上记录下枝条的犹豫和花瓣的坚持,要记得每一寸的成长,要尽兴伸展,要开满整个春天。
而画家在下午四点才好像真正清醒,被一只蓝色的犀牛、被一只呱噪的喜鹊、被画布上一株正在生长的植物唤醒。每一天的这一刻都像一个融化的冰淇淋,柔软甜蜜的坍塌,忘记纷乱的问题和扑簌迷离的答案,拿起笔,在一个局部让一只叶片继续生长。这是一个距离黄昏最近的时间,想抓住即将散去的喧嚣,想等待很快到来的落日,这时刻总会不经意发出一个松弛的叹息,期待夜晚来临,彷佛一个密约。
四月就像这一刻的春光那么短,春天就像这朵花那么短,花朵就像这一个时辰那么无所谓:你只管珍惜我,但我还是要离开。夜幕里有那么多的诱惑,画室里只有这一刻的安宁。但第二天的午后四点,她看到自己在画布上,低垂着叶子,淌满一地的忧伤,忘了昨夜欢歌,“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她说。
“好的”。反正明天这一刻还会准时到来。
文 / 简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