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培成

 

 

 

       我与三石相识应该是有十来年了，一个出生于皖南山区的壮实小伙，他的名字也让我特别欣赏，朴实高雅，推想该是出自书香门第，岂料他就是农家子弟，就因家门前有三块大石头，因而得之。让我顿悟，其实，高雅就在眼前，只是你能否发现而已。后来在他发朋友圈的照片中，我见过他家屋前的三块大石和三石一样壮实浑朴。而后他每年时常会拿着一些画来上海看我，并让我说点什么。他从安徽师大美院毕业后就来到了张家港独自闯荡，最后在张家港美术馆工作，并且担负了馆长的工作，每天要面对繁琐杂乱的行政事务，剩下的只是支离破碎零星时间，但是每一次他都是一大捆画作，看来真是够拼的！

 

三石不仅仅是用功，他的艺术悟性还是很好的，虽然画的是水墨，但他喜欢德库宁、安塞姆·基弗、米尔顿·艾弗里，也喜欢古代先民的岩画、墓室壁画。对着一面斑斑驳驳的老墙或是支离的马路牙子会驻足神往，这一切的教养使其在搦管操弄时胸襟开放，决不会拘泥于所谓的笔墨规范。有一回，他给我看的一批创作中，人物背景上的器物机械等画的极为有韵味，我拍案叫绝，提议何不以其为题单独作画呢？未料不久他刷刷的画了一大批，微信发来我大喜过望，当即祝贺他的巨大进步，并为他的开悟而高兴。

 

他的这一组作品，画的都是生活中极不起眼的匆匆一瞥，建筑工地上的沾满泥浆的机械、杂乱的工具、堆砌的建筑材料等等，这一切眼前之物是那样的亲切，又是那样的陌生，引着你走进全新的视觉体验之中，它让你依惯性的思维很难归类为山水？风景？当然它也逼得你在传统的绘画词汇中找不到现成的语言供你言说，那么就迫使你呕心沥血地寻找试错，搜索最贴切的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独特情感。所以，山穷水尽是新路出现的先兆，三石抓住了这个创造的契机，在平凡的琐碎中发现了诗意表达的灵机。他想到了壁画的平面与剥落，想到了基弗火烤过的山野，他将三维的空间都做了平面化的压扁，所有的纵深感将其抽离，让形象都处以似是而非的空间之中，单纯干净。随之而来的是书写性的笔意如何相融物象冷峻规整的气息，他避开了原先已编排好的观看与发现，脱离了立体与透视表象的纠缠。尊重自己独有的视知觉，抚摸物象的皮肤质感，从而反射出对知觉相应的色感与肌理。

 

三石这一步的跨越是不经意的，但又绝不是偶然的。为何说他是不经意的？因为他主攻的目标一直是人物。以前他给我看的基本画的都是人物。由于他的工业题材创作中人物总置于这类工业场景中，而这些大面积的工业景物又未能有现成的手法参考，表达的需求激发了创造，不刻意功利的动机使画者轻松步入淡然。然而这样处理又归结于三石平时对中外绘画经典的阅读，对待中西绘画语言相互转换通融的思考，习惯于具象绘画在创作中对空间的安排会很难远离实实在在的三维。

 

当面对庞杂的器具物体，很难脱身繁琐的几何体块的纠缠，但三石在处理时似乎悄悄地抽离了繁密，抽离了境深，化为了各种几何图形的平面并置，单纯朴素。画面整体的色调控制在色阶平缓的2至3个层级，沉稳而活泼。线条的用笔虽则不是书法的抑扬顿挫，可是松动的节奏下充满了韧劲，别有韵味。在发我的图片中还见到了几幅画一堆建材与建筑废弃物的画作，这也引起了我的兴趣，因为这一类没有固定形体，每一个个体又是杂乱无形的存在，聚集成一堆，很难入画。严格来说它也可属于抽象绘画的范畴。

 

三石在一个大的金字塔外形的单一的灰面上，用散淡跳跃的笔致勾划着各种不规则的外形，一个个如蹦跳的音符聚合成一个整体，散乱中透出物形内在的秩序。墨色也自控着它的灰度，可是如何让这沉闷单调的灰色不至于沉闷，期间又会突如其来地蹦出几个枯笔划过的浓墨，似乎是未烧尽的残树枝、铁皮形的废弃物，妙的是不唐突，又都妥妥地融入在这一大片灰色的肌理之间，不声不响。这让我有点意外，这超出了我原先印象中的三石。可是这就是三石今天的状态，多年来美术馆工作的历练，开阔了胸襟，拓展了视野。虽然现在是馆长，但我相信他心中首先的定位还是一名画家，这也是我心想对他的暗暗的叮嘱，艺术是一生的跟随，馆长只是一纸空文，我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我明白！

 

  三石近期的创作连连入选各种全国美展，并且正在引起美术界的关注，这是他努力与才能的回报。他的这一些艺术语言的探索是有其重大意义的，相信他能从中获得更多的领悟与觉醒，从面在对全新的对象所产生的全新绘画语言的求索中，推导出人物画与其景物匹配的内在逻辑。现今他迈出的这一步是非常具有革命性的，我相信他的感觉与实力。

 

       我期待着一个新的陈三石的昂首起步！

（本文作者张培成系上海市美术家协会顾问 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