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关系

文/顾耀峰

尽管在面貌上，陈劼此次展出的大多数作品，与2019年在南艺美术馆的个展有极大的相似性，但是其内在的陈述在作品语言一脉相承的基础上，又有着微妙的变化。

作为长期呆在北京并在某高校任教的武汉人，陈劼在去年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风波中，经历了些许波折——虽然这些波折跟疫情没有直接关系，但显然是刺激到了他。在某种灾难面前，为何各人、各方所产生的应对和状态有天壤之别？这些外部的表现，除却有所谓人性的因素存在影响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更深层、更难被人触摸、更微弱但又更有影响力的很多种关系在真正主导着事件走向？它们相互交杂，混沌一片，但在其内部，逻辑却异常清晰，力量也相当强大。而每个个体甚至某一群体，在这样的“微弱关系”面前，却常常不堪一击，更可怕的是，在被这些“微弱关系”影响甚至左右、决定着自己命运的时候，我们常常连这些关系在哪儿都捉摸不到。

有关联的是，陈劼在去年的作品中，既延续以往的语言呈现方式，又尝试着来表达那些“微弱关系”之间的犬牙交错。当然，作为一个普通的个体，艺术家从来不拥有上帝一般明察秋毫甚至呼风唤雨的本事。艺术家能做的，就是对身边种种“不解”、“疑惑”表达他的理解，以及尽可能地呈现某种复杂性和变异性。陈劼此次展出的《镜像》系列在图像上分为两个结构，一部分是日常生活的场景，一些建筑、村舍的街道、破旧的门窗等等，另外一部分是他多年来使用的加减乘除符号。场景就是我们的生存，而影响着生存的，是各种关系之间存在的加减乘除的变化。然而吊诡在于，何处是加何处是减，谁跟谁是乘谁跟谁又是除，充满了不确定性。在有着所谓规则确定性的《轮回》系列中，背景是模糊和清晰交融：所有清晰的小图像、小环境结合在一起，触目所及又显得极其模糊。画面上无论是简洁的弯曲箭头还是四边形，既暗示了种种场景被规则所左右，却又呈现了我们所处背景的游离感。即便是大幅色块，也暗藏了某种不可定义的模糊性。或许在陈劼看来，这就是当今世界最为真实的状态：似乎有规则，却又不能被捕捉；似乎能理解这个世界，却又被缠绕着。延续的展开，既是某个模式变化的积累，也是对“微弱关系”的持续思考，诸如《故事》、《加减乘除》、《“话”》系列等……

我个人在刚接触他去年完成的这批作品时，第一个反应是他对作品上符号化的象征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重视，包括材料本身的象征性，他也逐渐将其弱化。符号的消解可以说是他的一个进步，或者说是他的一个选择。但是很多材料比如木、石、铁、沙子、亚克力、不锈钢等，依然在他作品中被保留，显然，这种惯性已经如同他经脉中绵延的某种气力了。当然，这就更便于我们能对他作品前后关系的理解，同时也有利于对其往后作品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