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很尊敬的前辈钟涵先生，经常谈及以中央美术学院为主导的中国油画体系分为学苏、学欧两大分支，各有其渊源，作为学欧的一脉，钟先生曾有过本体论的定义与推重。我们晚辈后学，大抵沿着学院派的脉络，往前推进自我的艺术追求。

 

  李晓刚先生上世纪八十年代从解放军艺术学院油画专业毕业，后入中央美术学院深造，他从中国油画专业的传承中，走出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个人道路，这条道路寂寞而特殊，艰辛而诚挚：

 

  他赴日本二十多年，从湿壁画入手，全面探寻和研究了欧洲坦培拉绘画技艺的根源。从日本出发，足迹遍布意大利、比利时、荷兰、美国等，寒来暑往，岁月更迭，艺术上的朝圣、取经，终于落实为个人的艺术成长与成熟，成为了坦培拉技法集大成的中国油画家！他对尼德兰技法的醇熟运用，令人叹为观止，其代表作品皆可为证，这次展出的《蓝衣》，将鲜活的当代人物，置身于历史时间浸润的斑驳陆离的酪素色彩肌理之内，参以日本物哀的美学情致，形成了某种可意会而难以表现的神圣而神秘的意味，画面所呈现的敏锐度和敏感性很强，显示了画家以精湛的尼德兰风格对东方人物形象的塑造。

 

  走自己的路——这是一条欧洲古典油画技法地道熟练的运用之路，随着李晓刚先生新作的增多，随着他在中国较为全面的坦培拉技法教学丰硕成果的积累，这条道路已经越来越显示了他与当代中国油画家的路径有所不同！

 

  这次展出的作品，多为李晓刚先生近年新作，显示了艺术家在多种技法运用上的新思路。材料以酪素坦培拉为主，复杂的中性色调，剥蚀的时光之感，与宁静寂寥近乎神性的气质统一。写实性的绘画，如何兼容画家在表现与抽象上的追求，这绝对是一个艺术上的难题，许多画家或许偏重其一，李晓刚的艺术同时拥有高度的写实能力、材料的特殊性和风格的抽象构成，三者浑然一体。

 

  坦培拉艺术史各个时期的画法，李晓刚先生皆有深入的研究，比如《拉卜愣寺众僧》是油与蛋的悬浊液油画，这种天鹅绒般的蛋彩光泽，其浓重的笔触属于提香以后的画法了，画面衣纹直如文艺复兴圣像画。藏民的精神信仰如何传达，其民族性的感受究竟如何传达，这对油画家都是考验，物品服饰肤色动态天光云影易捕捉，而灵魂却难表现，弄不好就成了风情画风俗画，这幅雕塑群像作品，使我们领略到坦培拉的魅力，也感受到其精神性的存在，好的艺术家，必须时刻面对技与道的关系。

 

  坦培拉的材料、技法经久不衰，利用乳液与油及水的结合，既古老又现代，它能与很多新的综合材料结合，创造出符合艺术家个性的绘画风格，当代油画家面对坦培拉选择，需要给出自己的回答——坦培拉贯穿着整个欧洲油画的历史，只有潜心深入研究欧洲技法，在此基础上，才有可能探索我们本民族性的独特表现，中国油画无法隔过去坦培拉这极其重要的一课！

 

  坦培拉“包浆”意涵的历史感，加之画家追求的象征和暗喻，使李晓刚先生选择了坦培拉技法，这既是他的历史眼光，也是其技法上的个人偏好，他是中国同行的先行者之一。作为当代中国油画家，他越是深入研究，越是充满着对这个学科的责任！

 

李春阳

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

4月18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