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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少峰:内敛着的锋芒——再读陈淑霞的画

时间:2021年11月12日 作者: 来源:

阅读陈淑霞的图像,阅读者会感知到她的图像所散发出的那种静谧与超然的力量及无法理解的意义。那种真实与虚幻相交织的奇异魅力,的确在感染着侵袭着每一位走近其图像世界的阅读者的心灵。她的艺术是植根于鲜活的生活与现实,却又有着超越现实生活的灵秀与轻盈、飘逸与神秘。她以自我的视角,把诗意与趣味、神秘与永恒清晰地呈现给阅读者。由此,也形成了自我独特的视觉表达特质。

 
一、移动的青春·人
 
人物是贯穿陈淑霞视觉叙事的一个关键元素。在艺术的不同时段,人物特别是青春期的男女如影随形般地不断地出地在她的视觉图像中。青春伴我行,青春在移动,这些青年人像,或个人、或伴侣、或群像、或……这些人物陶醉在她们私密的时间和空间中,或静思、或呆萌、或亲昵、或置身自然的风光里,人的面目也由早期的清晰变得模糊和模棱两可,甚至有时故意忽略诸多细节,直至变成一个意象中的人、一个青春想象的人。早期的人像朴拙生动,线条粗犷有力有激情,进入新世纪后的人像虽然更加时尚,但却有一种笔不到而意到的神韵。很显然,对于浪漫青春的回忆,及青春里无尽的思绪时时会出现在她的图像里。这是对已逝青春的留恋与忘返,更是对美好记忆的一种在精神上的守望。在陈淑霞所精心营构的视觉图景中,一方面透过这些时尚青年的发型、着装及慵懒的日常,展示着陈淑霞自我的生活、思考、和日常心态的变化。看似怡然自得,轻松愉悦。实则在着力营造着一种如暴雨般来临前的宁静,充斥着一种不安。而这种不安很显然又是内敛的,内省的,但难以掩盖的却是隐藏于笔触之下青春的焦虑和青春远离的愁绪与失落,更有一种揪心纠结的撕裂般的伤痛。如陈淑霞所言,“含着眼泪的压抑,更让人惊心动魄”。所幸,人物只是陈淑霞视觉表达的一部分。如果持续关注对于人物的研究,那么悲苦、伤痛、愁绪、失望、焦虑则会在移动的青春中被不断言说,但在人物之余,静物和风景也时时出现在陈淑霞的意象书写中,由此也形成了陈淑霞独有的视觉表达。这不仅让陈淑霞拥有了广阔的视觉空间,更把她从一种多重撕裂的现实焦虑和不确定性中解脱出来,茫然和期许,透过其深入人性的笔触,把矛盾纠结的现实和焦虑的生存体验清晰地呈现给了阅读者。
 
 
二、看见与看不见·物
 
 
与人物同行的还有静物。对于静物的描述与书写,更体现着的是陈淑霞的一种从容与自信。当然,《粉红色的花》(布面油画,140cmX120cm,1991)为其以后关于物的研究打下了一个良好的根基。但在物的背后,的确昭示出的又是另一种逝者如斯式的哀怨。这是对过往的记忆,更寄寓着一种对未来的畅想。虽然这些静物没有那么光鲜和艳丽,亦缺乏迷人的质感,有的只是干瘪的形态,残缺、不完美,但它的确又是生活中的一种记录记忆。其实生活中并非事事遂人愿,古诗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如何以一种平常之心,来看待世间的人和事。
 
 
 
这就如同陈平原的一段话就很有深意“任何大变动的时代,总有人迅速崛起,也有人马失前蹄,每一次急转弯,其巨大的离心力,都会甩出去很多原先的同路人。能坚持到终点且大获全胜的,其实是极少数。”
 
 
 
这从一个侧面揭示出现代人的一种焦虑状态。透过静物的表象,看得见的是艳丽华美的颜色,看不见的则是在艳丽华美背后的悲悯、痛楚、失望、无奈……在静物的书写中,书写出了陈淑霞的真诚与真情;在静物的描述中,描述出了从焦虑现实中走向宁静与释然的陈淑霞;在不急不躁中把一种静谧的永恒与无尽的愁绪情感、记忆、习惯及挥之不去的记忆和盘突出。使得“残缺”与“残破”能够伴随着陈淑霞的真情流露,内敛在她的沉静与忧郁中。存留在她的《红果》(布面油画,80cmX100cm,2000年)和《禁恋》里(布面油画,80cmX100cm, 2000年)其笔下的静物有着种突破框架的束缚,色彩主观大胆率性,不仅才情尽显,而且真情流动,散发出的则是一种令人迷醉的晕炫与静谧,愉悦与华美。
 
 
 
一种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茫然时时会侵袭着你,这是一种现代性的焦虑,亦或说是一种拟梦境的寻觅。但一个不容置的事实是,扑面而来的那种失落与失望,茫然的期许与期待,及对不确定未来的等待,就这样透过那些可见的静物呈现给阅读者。她极力在这些可见物中表达着自我对生活的深刻发现,表达着自我对生命的感怀,对自然的热爱,对日新月异科技的焦虑。透过这些静物,她其实在描绘的不仅仅是一个真实的鲜活的现实世界,更是陈淑霞自我真实的人生。
 
 
 
她把对当代社会和艺术人生的真诚思考和激情表达,只不过这种深邃的洞见思想很显然隐藏在看不见的静物的背后。在漫不经心的描述中,在看似心不在焉的讲述中,那种深情不舍、才华横溢,直至赋予寻常之物散发出思想的神韵与光晕。
 
 
 
三、寻找真实的我·景
 
 
近一阶段,陈淑霞关于风景的描述不仅尺幅越来越大,边框也越来越耐人寻味,书写也更加自由,视觉图景呈现出一种极简态势。没有多余的题材,亦没有多余的笔触。有的是陈淑霞自由的书写,去掉题材和内容,去掉叙事和意义,有的只是简洁到一片颜色。她一次次引导着阅读者走入她幽静散谈的世界中。
 
就如藏族谚语:“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你可能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阅读者读着读着,就忘掉了现在,逐渐进入了陈淑霞所营构和和编织的物我两忘的图像世界里。
 
她在这些风景中,极力找寻着内心的平静,在忽隐忽显中,在真实与虚幻间,在平面和立体间,在二维和三维间,描绘出陈淑霞独有的视觉精神图谱。她沉潜耕耘其间,获得相对的从容与宁静。以一种真诚与真情的书写,书写出非宁静所不能拥有的一种体悟和情思。在看似不断找寻形式语言的更新,实则是坦然自我的内在的心性。
 
她用西方的艺术样式形式语言在讲述着完全东方意蕴和传统意境的山水,弥漫其间的又是当代的情理与韵致。隐与显,实与虚,空无与实有,亦真亦幻,扑朔迷离,她在平静的书写中,在散谈的讲述中,在轻松的描绘中,将传统的意蕴静谧和悠远空旷同当代的现实感相交融。而在当代的表达中,又夹叙着对传统的怀想与守望。这是对农耕文明的畅想与回望,亦是对信息文明的远离与对抗,田园风光的美景,对抗着纷繁喧嚣的都市景观和消费社会所带来焦虑的生存现实。闲适从容的笔调,描述着自然的旖旎,世间的百态,世态众生。
 
她从现实中退出,又能够远离意识形态的困扰,更抗拒着商业化的侵袭。她没有遵循规则,只是按照自己的感受和经验去经营画面。她从形象逐渐走向抽象,从有形有限走向了无形无限与无边际。她坚持用色彩讲自己的心里话。她用抽象艺术的形式,在点线面色的激情流动间,表达出自我的真诚感受和认知,倾注着的是自我的真实情感。在真实与虚幻间编织出了一个理想虚境,奇幻迷人。在人山水相隔相望间,在真实与虚幻间,将自我的身份、立场、情感、记忆、纠结,痛楚及内敛着的激情与锋芒尽显图像间。在真实自我的寻找中,她让理想中的虚境,亦或说梦境呈现出人们希望拥有的神韵,自然和人形成了一种物我两忘的相融。
 
在时间之中的空间概念里,在微叙事的讲述中体察到了一种宏大;在近观中想象到一种宏远——近视苍苍,远视茫茫;在山水意境中,看到了她书写意向的奇异魅力。看似抵达此岸,实则又开始出发,看似接近时,实则又要远离。独立观看时有具象之意,并列观看时尽显无形之态。近看不以为意,远观又不知如何是好。那种迷人的平和、宁静、散谈与释然消融在遥远的天际线里,消融在朵朵白云和蓝天里,消融在自然与人浪漫的交融里。
 
在怡然自得中,在人与山水的相隔相望中,她体悟着自然山水的交响,感悟着生命的律动,同时也远离着都市的喧嚣,更拒斥着科技发展所带来的深深的焦虑与奴役。因为科技越发展,套在人类身上的枷锁束缚会更多,这也是整个社会焦虑的原因所在。
 
难怪普鲁斯特这样讲到“存在两个世界,一是时间的世界,那里命运幻境、苦难、变异拖延和死亡,是法律;另一个是永恒的世界,那里有自由、美和安宁。日常经验处在时间的世界里,而在沉思的时刻,或者在不自觉记忆的偶然里,我们能瞥见另一个世界。艺术的责任就是激起这种顿悟。”
 
其实在陈淑霞看似平淡宁静超然的意象书写中,常常给阅读者的则是种错觉。深埋期间痛的印痕、纠结揪心撕裂的痛始终在纠缠着她,召唤着她,那种“经过记忆的过滤,终究去掉了灼人的火气”,扑面而来的常常又是那种空旷、遥远、寂静之美。
 
“抽象的形式对于我毫无意义,除非它是整体的一个片段,而这个整体的必然是生活本身……无论如何,生活本身才是人能够感知、希望拥有的对象,是人努力用艺术来重新创造的目标。”(美国插画家肯特)
 
透过移动的青春,人,看见与看不见,物及寻找真实的我,景,人物、静物、风景可以说贯穿着陈淑霞视觉图像表达的全过程。它传递出的不仅仅是陈淑霞的艺术,更传递出一个真实真诚中,又颇有才情和浪漫忧郁的陈淑霞……
 
 
冀少峰  湖北美术馆馆长 
2021年6月24日晚10:50 
于东湖三官殿
 

 
责任编辑:杨晓艳去阿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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