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茂光书法-猴头寿
趋求汉字书写的装饰效果,从书法意义上讲是一个危险的实验。早在战国时期,江淮流域的鸟虫篆将篆书的笔画曲折成鸟纹、虫纹、鱼纹等,取得了图案形式的装饰效果,却被书法殿堂拒之门外,并迅速湮灭于历史的风尘之中。两千多年之后,日本的现代派书法再次误入这片泥淖。受其影响,中国当代书法对装饰效果的趋求,也陷入了逐末而舍本的致命误区。我们看到,当今书坛反书、倒书、左手书、背手书等等奇巧淫技充斥其间,拿毛笔的人不像书法家,更像是江湖术士大仙神棍。而笔下的作品,则沦为只讲究装点拼饰的工艺品,完全丧失了书法性,也不具备艺术性。稍好一些的情况,还剩有些许情趣,但顶多称得上画,也脱离了书法的基本属性。一言蔽之,写字成杂耍,作品工艺化,已然成为中国当代书法所陷入的一大致命误区。在此背景下,鉴赏与评析西藏军旅书法家肖茂光的书法作品,尤其是他独创的“斑纹虎”与“猴头寿”,对走出上述误区具有指点迷津的意义。
线条造型与墨块造型完美的双重同构
书法的元素用于装饰,便产生工艺品。而一副书法作品,它的装饰性再强,其基本语言也必须是书法的语言,即笔墨线条。这就是鉴别一副“字”是书法还是工艺品的基本原则。
书法的基本语言,是通过汉字书写的用笔用墨以线条的变化达到独特的艺术效果。如何既加强了装饰性,又不悖离书法的基本语言,即在书法语言的运用中讲究装饰性,这是具有相当难度的考验。我认为肖茂光所书写的“斑纹虎”与“猴头寿”突破了这一难度,颇具借鉴价值。
在用笔上,肖茂光成功地发展了赵孟頫以来侧锋的妍媚、流亮、婉美,笔身的运行参透了纸的自然属性,如惠风拂行于水面,自然而然,丝毫感觉不到人的意识和外力的间入、杂揉,因此达到了王国维先生所称道的“无隔”的艺术境界。在用墨上,肖茂光充分利用了墨在纸上的氤氲感,对书法的线条进行稀释,把线条稀释成面,从而加强了造型的装饰性。以肖茂光所独创的“斑纹虎”为例,他充分理解和运用墨的层次变化,以墨线从最浅到最浓的用墨技法,表现了动物的质感、画感和体积的形成。肖茂光不像书坛装饰家,为了“虎”字的装饰效果就把“虎”字画成虎的形状,而是通过书法语言的装饰性运用,在“虎”字的书写中表现了虎的精神和气质。
在书法语言的装饰性运用中,我们发现肖茂光吸收了西方绘画在色块造型方面的语言优势。肖茂光利用墨的氤氲感将线条稀释成块面,成功地将西方绘画中色块造型的艺术语言转化为书法语言中的墨块造型。这一创造性借鉴,丰富了书法语言的装饰性技法,是对中国当代书法在装饰性突破上具有贡献价值的创举。当欣赏者的目光被肖茂光的“斑纹虎”和“猴头寿”吸引,书法线条的表现力仿佛让人们已经感受到虎的威风和猴的灵动,你看不到绘画所表现的动物形体,而虎踞猿跃的气势已在墨块的造型中活灵活现,让人不禁由衷地感叹:肖茂光的书法在装饰性的突破中实现了书法的线条造型与墨块造型完美的双重同构。
抽象具象合一的审美形式还原
汉字是人类文明史上生命力最持久并唯一留存、使用至今的象形文字。中华文明的先祖上观天文,下察地理,中观万物,从自然之迹中抽象出最能代表事物属性的形象,从而创造了汉字。从一出生,汉字便兼有了抽象和具象的艺术基因。
史传秦代名将蒙恬用兔毫、竹管造笔,而考古实践也发现了战国时期的毛笔实物。可知中国至少已有近三千年使用毛笔的历史,汉代书法家蔡邕在论书法的《九势》中揭示了毛笔这一书写工具促生书法艺术的秘密——“唯笔软则奇怪生焉”。正是汉字作为象形文字所独有的艺术基因,加之毛笔作为难度最大的书写工具所特有的表现语言,在世界的东方绽开了独一无二的书法艺术的奇葩。
由于实用性的需要对字形的不断简化,加之人的观念能力的增进,汉字的历史经由了从基本的象形不断向表意的符号演变的过程。书法艺术的抽象性越来越强,具象性越来越弱。汉字最初抽象与具象合一的审美形式逐渐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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