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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曦:肉身的伤痛与艺术的良心
符羲:我没有蓄意去抵抗什么。抵抗,那是吃力而被动的事,在抵抗中,恐怕很难焕发出生命的美感。但我们可以张扬自己的生命之美,只要这种美是真实的内在流露,它就必定动人。当然,就艺术品而言,在制作过程中,它是带着艺术家设定的密码的。但它在被完成之后,就是无限开放的了,很难有标准答案了。从解释学的角度来说,观者各有不同的价值观,知识结构和人生经历,从这些不同的背景出发,对作品的解读当然就是千人千面的结果了,批判也好抵抗也好,当然都是对作品的某种积极解读,所以都是有意义的。你说到艺术作品中精神拷问的现实意义,我认为那肯定是有意义的,只要是独立的思考,只要是努力靠近真理和良心的思考,就会有思想的光辉照亮那些阴暗的角落,就会客观上推动社会的良性前进。
记者:哪些人对你的绘画影响最大?
符羲:对我产生影响的人挺多的,有一长串名单,很多大师的名字,具体罗列起来大家可能会觉得罗嗦,但我们都知道,没有前辈的指引也就没有我们的成长。
记者:在创作中,你总是不断地对画面的风格进行不间断的探索,这实际上是对自我的一次次革新,你认为现阶段的创作,接近自己理想中的表达了吗?
符羲:我理想中的表达?你此处的理想是终极性的意思么?如果是这个意思,那我就认为没有任何表达是终极性的,因为思考和感受是个不断流变不断发展的过程,那么相应的,表达也在不断流变不断发展之中。因为时间与空间都是没有终结的,所以,我们的思维也有相同的特性,没有终结。
记者:在你的作品中,无论早期的红色,后来的蓝色,还是近期越来越钟爱的黑色,似乎你对纯粹又热烈的颜色总有种说不出的偏爱?用色调传达一种思想与情绪似乎也是你创作的一部分?
符羲:也许是吧,我似乎喜欢热烈而纯粹的东西。也许,重庆的酷热与火辣让我的血有点热也有点烈;也许,长江水的浩浩荡荡,冲刷掉了我思维的芜杂,让它简洁而纯粹;也许,还有其它因素,谁知道呢?至于你说的用色调传达思想与情绪,这可是艺术规律的一部分,如果哪一天色彩不能传达这些东西了,那就是视觉力量衰亡的一天了,我会很悲哀的!
记者:艺术当代性的最大特点是对自身、对当下社会、对大众以及其精神状态的关注,谈谈你作品中这种当代性的具体体现或者表现方式?
符羲:我主要的作品目前有两个系列。一个是身体系列,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的身体,都带着原初的美丽和强健,在这些原初的美丽之上,有着似乎来历不明的伤痕。可以肯定的是,我对表现纯粹的物理伤口不感兴趣,我更关注人与人的冲突,人与社会的冲突,人们内心世界的纠结和伤口。人们内心的伤口从来都是隐性的。在中国目前快速的物质发展和似乎日益稀薄的精神空气里,这些伤口随时都在隐性发作。当在办公室加班到黄昏的时候,看到天边自由的流云,那些渴望自由的灵魂和身体就会在不自由的羁绊中生发伤口;看到自己的同龄人或同学功成名就,而自己还一文不名的时候。那些自卑的伤口就会暗暗作痛,撕咬灵魂;已经赚到足够多的钱了,但依然钱途无量,买到足够多的奢侈品了,但内心依然空洞难耐,不知怎么才能填满灵魂的空虚,空虚之伤遍布整个神经,让它随时发痛。这就是我们和当代的关系,这就是我们物质发达社会的紧张,但这一切,永远也不会被提上议事日程,这些都是你自己秘密的事。我们还要修更高的楼,建更快的地铁,最大化地提高产值……
我的另一个系列是花鸟系列(斗鸡),当然这个花鸟和传统的花鸟截然不同,传统的花鸟图式大家非常熟悉,多数鸟儿安闲富贵地歇息枝头,不是闭目养神就是悠闲啁啾,在工笔画中更加华丽,拖着五彩锦袍只供人欣赏,这种情调单一持久,延续千年几乎不变,我惊异于这种固定的图式所能代表的固定情感,这种图式后面隐藏了什么样的文化人格呢?我们的文化人格只有这么区区一点?是萎缩了还是压抑了?“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勇气到哪里去了?“天生我才必有用”的狂狷到哪里去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彻底了悟又到哪里去了?传统的花鸟画似乎透露出了不断遮蔽、不断隐藏的某种民族性格,用虚伪二字来描述似乎比较准确,安闲的图式也许可以安慰仕途失意的彷徨?富贵的图式难说不是实现招财进宝的愿望,一点媚俗一点妥协,就这么延续了千年。我用斗鸡的形象来代替花鸟画的符号,是有点反讽的,鸡,也算是鸟之一种吧,斗鸡,显得有点小暴力,暴力当然和传统的优雅安闲不沾边,但谁能否认提倡优雅其实就是承认不雅存在于心呢?我不是提倡暴力和不雅,我是想看看通常的优雅后面藏着什么,官场之争优雅么?商战之烈优雅么?股市之熊股民之惧优雅么?就连荷尔蒙的发作,不也很难用优雅来描绘么?是的,优雅与安闲这个小册子,早已装不下我们现代波澜壮阔的生活图卷了。
记者:你是如何理解所谓的“当代绘画”?你认为与传统绘画相比,这样的艺术形式存在什么问题?
符羲:我的理解是,当代艺术一定是对当代生活的思考,如果这种思考是当下的,那么艺术表现的手法也应该是当下的,有一定独创性的。当代艺术不止一种表现方法而是多种多样,我认为它们充满生机,可以不断发展,它与传统艺术的关系也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关系。
记者:你觉得自己的绘画在美术史上下文中,处于是一种什么样的位置?你认为中国新绘画未来的发展趋势是什么?
符羲:美术史的事情是由时间由历史来决定的。中国新绘画未来的发展趋势我也说不清,呵呵,毕竟我不懂《易经》,否则,我真的要算一卦了。
记者:你认为艺术批评的存在是必要的吗?你是否会对自己的作品进行自我批评?
符羲:艺术批评当然是必要的。我就是不断的对自己的作品自我批评,所以,我也就不怕别人批评了。
关于本人
记者:你平常热爱阅读一些哲学与心理学的书籍?有没有哪些人的书对你形成现在的思想体系影响比较大?
符羲:是的,我喜欢读书,不过越读越觉得自己不够有知,越读越觉得世界之广大而自己之渺小。所以要说形成自己的体系,我认为还不够资格。
记者:你很多作品都是以儿子为模特,每天会花多少时间陪伴他?儿子会因为你是一位画家而感到很自豪吗?
符羲:我有些作品的确以儿子为模特,每天至少1个小时陪他吧。我没问过儿子是否因为妈妈是画家而自豪,不过我很清楚,当我在他面前拿出新玩具时,那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记者:除了绘画,还有其它哪些爱好呢?平时获取灵感的方式是什么?
符羲:我喜欢运动,喜欢对我而言健康的生活,天天锻炼,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这在艺术圈里的确是稀奇的怪物,所以有个画家朋友对我说:“你这样活着没球意思”。呵呵,我到觉得他说这句话的表情挺好玩,挺有意思的。
记者:平时生活中你是什么样性格?你觉得自己的个性与绘画风格是一脉相承的吗?
符羲:我是个平和的人吧,有些毅力,有点小幽默。至于个性和绘画之间的关系,那是个大题目,一两句话说不容易说清楚啊。
记者:你是怎样理解生活的?对生活的审美有哪些感想?
符羲:这个问题也很难回答啊,我现在对这个问题的理解是,就按生活本来的面目去理解它,是最高境界,这件事说易行难啊。我们其实都在用自己的所知去解读生活,也就是说我们基本上生活在自己的偏见之中,有谁敢说自己对生活的解读是真理呢?所以,理解真正的生活,需要大智慧,对我而言,要理解生活,就只有不断努力了。至于审美,那更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一条鱼很美,一棵草很美,一排洁白的牙齿很美;登高很美俯临很美,在过山车上冲下来很美;笑出眼泪很美,默默无言很美,没心没肺深思熟虑傻里傻气也很美;黑山白水美,环肥燕瘦美,宽街陋巷与高楼低院,雄才大略与鼠目寸光,不都是美的某种显现么?
记者:能否为我们透露一下,在绘画创作上近期和长远的目标?
符羲:目前我会继续那两个系列的研究,因为我觉得还有很多未尽之言,不过,我也同时对其它的东西感兴趣,也会随时揣摩新的主题和新的技巧。做艺术,就是这样永远都有新的目标新的吸引,所以,真的是件快乐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