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下旬,在厦门大学艺术学院毕业创作和设计展览中,有三尊裸体塑像引来观众的热议。裸体雕塑本不算稀罕,稀罕的是裸体雕塑的对象是知名度极高的干露露、陈光标,尤其包括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这件雕塑,对莫言形象特征和表情的刻画颇有几分肖似,对裸露的体型包括腹沟、肚腩等细节的雕琢,尽管是杜撰却也较为得体,符合莫言年龄和性格的基本特征,从雕塑技艺和雕塑语言角度而言,在毕业展里属中上等水准。然而,作者将受人敬仰的莫言与利用半裸视频“浴室征婚”而蹿红网络的“干露露”并肩裸立,是否考虑过国人的感受,尤其是莫言本人的意愿。相信作者不仅考虑过,而且是有意而为之,企图利用这种强烈的视觉反差和探触道德底线的唐突行为,去吸引公众好奇的目光,进而引发舆论的聚焦,最终实现炒作的目的。这正是“当代艺术”惯用的伎俩。作者却为此辩解道:“我想表达的是,他们脱了,其实也和平常人没什么差别”。其指导教师王某也声称作品的创作意图是“在艺术上还原了名人作为一个‘人’的原本面貌,是艺术家自己的观点表达,不是在抨击和丑化任何人”。看来,作者想要表达的仅仅只是一个平常而简单的道理。既然这样,又何须如此挖空心思,且不惜伤及无辜。其实,作者在乎的并非表达什么,而在乎出格的表达所带来的外界反响。无独有偶,5月30日在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的附展中(即所谓的平行展),展示了一场中国某知名当代艺术家的裸体表演。“莫言裸体塑像事件”比起威尼斯双年展中极具看点的50多岁“高龄”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家在国际艺术舞台上裸身表演的“壮举”,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却仍然对高等美术院校产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震动。一时间,鼓噪声、批评声、辩解声、责骂声,声声交杂,校内外遥相呼应的中国当代艺术好不热闹。
“莫言裸体塑像事件”的背后暴露的是高等美术教育改革的深层问题。
中国“当代艺术”,尽管在商业上一度取得“辉煌”的业绩,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力,又屡屡进军国际艺术舞台(也许只在舞台的边缘闹腾),但不能否认,无论在理论体系的建构上,还是在实践形式的策划上,都仅仅模仿或依附于西方当代艺术,缺乏独立的艺术姿态。威尼斯双年展固然是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上亮相的好机会,但是中国本土才是其真正的艺术舞台,这里不仅有其发生的土壤,更有其忠实的观众。遗憾的是,渴望被西方接纳的中国“当代艺术”并没有真正直面当代国人的现实,也没有以国人能够接受和欣赏的方式呈现艺术。近年来,存在着种种硬伤的中国“当代艺术”,开始走进高校的课堂,并有逐步蔓延的趋势。今天的高等美术院校,一面是传统教学仍然以十分保守的姿态顽固地延续,另一面是“当代艺术”以观念的当代性和行为的前卫性侵入教学课堂。事实上,中国“当代艺术”在发生之初,与某些美术院校是息息相关的,后以画家村的聚集方式逐渐形成气候。当代艺术的本义并无疑义,哪个时代的画家都主张当代性。黄宾虹的艺术在当时就极为当代。因此,当代艺术观念进入教学课堂不见得就是坏事。当代艺术观念向院校扩张,对保守的传统美术教育模式而言,既是一次考验,也是一次机遇。然而,中国当代艺术自身都尚处在毫无目标的摸索状态,又将如何进入课堂?西方当代艺术宽阔的思考维度和独特的艺术视角,对改变当前高等美术教育的保守思想倒是一种很好的外力。但是,西方当代艺术观念的核心内容到底是什么,潜在的问题又是什么,中国当代艺术是否需要全盘接受西方的审美观和价值观等等问题,是否首先应该有一个基本的认识?如果需要将西方当代艺术观念引入高等美术院校的教学课堂,那么,在何种程度上引入,以何种方式引入等等,都还有待深入的研究和探讨。
高等美术院校可以在教学的局部环节里设置一些实验性、探索性的艺术课程,有选择地介绍一些西方当代艺术的观念和方法,但绝不应该将问题重重的中国“当代艺术”模式盲目地搬入课堂,拿缺乏独立价值判断能力的青年学生做试验品。这贻误的将不仅仅是青年学生的一次毕业创作,而且可能是一代艺术家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