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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石虎

时间:2013年09月25日 作者:彭德 来源:阿特网

  石虎标榜字感觉与字思维,绕开隶变与简化字,直接通过古文字去感受和演绎汉字的含义,把诗歌的表达推向极端。石虎忌讳使用现代汉语的西式用词,比如是与的,指向明确,逻辑性太强,语言缺乏弹性,同古代汉语韵味相去甚远。他执着于汉字的直观效果和组合效果和象外之意。石虎写诗,不用虚词只用实词,即名词、动词、形容词。他的是诗如果用写成象形的先秦甲金文,视觉效果应当更有冲击力。

  石虎同人议论中西诗歌的特征,有人讲中国诗歌不科学,比如马致远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崇尚科学的人问:昏鸦是黄昏的乌鸦,黄昏是什么时刻,几点几分几秒?石虎反问:全世界的乌鸦,都是在傍晚的某一时刻归巢,有必要刻意论证吗?

意象之字

  石虎写字如写诗,形同设谜,字象带有金石之声,带有打击乐造成的通感。作为强调视觉效果的画家,他似乎在提醒读者面对古代诗书的初始印象,即为终极印象。从学子到文学教授,面对上古文献,诸如诗经、楚辞、汉赋的解读,往往众说纷纭,无所适从。尽管如此,众人对于繁体古文,几乎都有着相同的感受:那些跳进眼帘的字眼绚烂多姿,难以读懂却又给人以种种不确定的联想。一旦把它们翻译得明明白白,反而索然无味。文本难读,不仅能给读者留下悬念,又给人带来超越传统的企图。

  历代书法各有各法,甲骨文刻划而成,纤细硬朗;简文使用浓稠漆液书写,钉头鼠尾;汉唐以下的毛笔字,笔迹流畅,行草尤其自由,能充分体现书写者的性情才气。石虎写字,强调字象,注重造象而不是造形,更不是造型。新近出土的郭店楚简,大象无形写做天象亡刑。先秦文字,刑通型,天象亡刑即天象无型。到了老子一书在秦汉之际的传本,天象无型变为大象无形,在马王堆汉墓帛书进一步写为大马无形。大马即天马,来去倏忽,趋于无形。从物理空间而论,型是三维,形是二维,象是一维。石虎取象而弃型,回归原始,旨在摒弃西式视觉方式。

  石虎书法,不用正宗毛笔而用孔雀毛书写,运笔如同凿子在甲骨和石碑上刻字,与毛笔书写方向往往相反。逆行的效果,笔迹具有北碑风范。孔雀毛笔弹性很大,同坚硬的凿子性能相比大异其趣,很难控制,偶然形成的效果大于书写的意图,结果成了心与笔不对称的合作,明显打破了书画家从小养成的书写习惯。孔雀毛侧锋的书写痕迹纤细,带有女性意味,以致你看他的书法,如同观看女子格斗,阳刚与阴柔融于一身。

  检索文字史,汉字没有本质,中国文字名叫汉字本身就有问题。如果中国文字非要说本质,形象与趣味的不断变化便是本质。它们同书写方式彼此呼应,史籀的篆书,程邈的隶书,二王的行书,怀素的草书以及金农、郑燮、石鲁的画意书法,莫不如此。到了石虎的字象书法,汉字的书写又走向了新的一极。

神觉之画

  石虎作画,始于心性,成于神觉,归于独特。石虎杜撰神觉一词,神指神志,觉指感悟,神觉即艺术无中生有的机制。他声称“艺术家不能从冥冥太虚中神攫灵觉,创意象物之界构,他就不是真正的天才。”这既是对自创理论的解释,也是自我确认。他视中国早期文明为艺术追求的最高境界,并非理论的严密推演而是画家心性的表白,表示崇尚童真与质朴。当石虎写罢《字思维》、《象论》和《神觉篇》,意图已经清晰可辨,批评家的申论大都变得多余。

  石虎标榜神觉,实为神来之笔的捕捉。请诸位注意,觉字的初文,既带有直观感受,也带有自主状态的知与识。觉和学的繁体字,上部字根相同。學字何解?孩子趴在长辈的膝下,聆听双手捧着爻象的长辈传授易学。同理,覺,指膝下儿童瞪着眼睛看长辈双手捧着爻象。比较而言,觉的神态更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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