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将现代书法置于根盛叶茂的传统书法的语境中,会显得很孤立,也时常饱受争议,贬多褒少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但,人们似乎又有点纠结与不安,既高呼书法的创新意识,却又对以表现笔墨构成图式与抽象的线条为载体的现代书法不屑一顾,陈旧的审美观念和自我矛盾的心理状态在左右着我们一贯的审美和行为方式,或无法分辨书法真正之本意,倘若艺术还要进步,书法还要出新的话,这种思维模式是很可怕的。石虎以其自身的书法创造和艺术诉求回音了这样一个现实而直观问题,在石虎的作品里,我们更多看到的是一个有着很大抱负的思想者,在追求书法艺术的原创性和构建自我书法生命意识中的殚精竭力。
我们可以确信,石虎的书法特征是野逸的、张狂的,带有个人鲜明的情感色彩和独特的书写标识,他的表现语境很特立,石虎是一个画家,用画家的视角和表现线条的独到方式来解构汉字有意味的形式,肯定与传统模式下的书法创作是截然不同的,那么当我们审视他的笔墨构成图式,应以更贴近其真本的艺术个性和对原创性书风主观追求的角度予以关照。石虎的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充满野性,但他没有完全脱离具体文字构架来追求所谓的自我意识,他大胆的打破文字构造固有的、“顺理成章”的组合关系,字之大小,字与字间的离合,或与空间形态关系以及线条的虚幻和节律关系,都成为石虎书法中赖以表现其特立语境的生存要素。
在石虎作品中,夸张和变形的手法是其运用最多,也是最突出的行为模式,这一核心手段可以说是贯穿现代书法中最本质的表现语言,石虎不能例外,且有“变本加厉”之势,如果为夸张而夸张,为变形而变形,就显得不智慧了,这不是石虎,我们相信他可以找出很多条理由来诠释这种手法的合理性,但关键还是在于他对传统书法书写模式的反思所作的骇俗之举,是其内心自我审美需求和情感的自然反应,强化构图的现代意识,拉开了与传统书写的形式距离,凸显原始的,本能的,带有几许旷野的味道。于是,我们看到的是一种“忽作风驰如电掣,更点飞花兼散雪”(王邕句)的书法景象,宏肆壮阔,强调作品的视觉构成性和内在的生命图象,挥洒之中的强势秉性与图式的烂漫抒情性,高度统一在刚柔相济、变化多端的线条和充满虚幻意识的语境中,给人以遐想或幽思,赋于以作品更多的现代审美意念,最大限度的展示当代书法语境的多元性和时代性。
以石虎所书“口婴”为例,通篇字形呈欹斜构成,这种取势方式在石虎的作品里占据多数,斜势之态,作为非常态化的构图方式,能第一时间引发观者视觉上的冲击力,令观者有驻足而视的强烈心理反应,这是石虎的聪明之处,也是石虎书法语言的一个强烈符号。具体到章法构建与演绎独立的书法图式上,更是彰显了其不同凡响的艺术才华和独到构思。审视其作品,结体都有肆意变形的倾向,又合乎与整个章法的空间构成之要求,结构的收放节律,线条的恣意挥洒以及墨趣的多重变幻,都以激情四溢的状态倾注其笔端,这种极度跌宕亢奋,充满绮思的呈现方式,且过程的随机性,不可预知性的变局能力,不是一般书家所能企及,必然是有相当智慧和具有敏捷思维的人才能完成,瞬息万变的书写过程中对字的形与势的掌控能力,石虎得知于心,应之于手,字里行间,线条多如追风逐电,天马行空,这得力于石虎深厚的绘画底蕴,及对线条很强的驾驭能力,他是在用绘画的笔墨技巧构建其特立独行的书法语言和形式符号,故在处理诸多构成关系上,似乎一切的笔墨运筹和操控手段都在石虎的意料之中,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我们有时很难断定他的整个创作过程是如何的匪夷所思,但他所呈现的书法图式让我们感觉到,笔墨在他的手里可以演绎得如此这般神奇,这般汪洋恣肆。
我们不得不承认,在石虎所有的作品里,他对于文字的解构手段是非常独到的,且大胆,甚至于“妄为”,这是由他的艺术气质所决定的,出自于他笔下的字形结构会出奇的诡谲多变,千态万状,在“口婴”、“菊问”、“穹思”等作品里,通常都会出现字形叠加的形态,有线条浓淡和虚实的叠加,有字形参差的叠加,也有为追求构图大块的疏密对比施以的结构多重叠加,也有字与字之间结构的互相嵌入、穿插、挪让等,但又不是一种简单的形式累加,而是合理的布白中将整个字形的离奇变化,与整个章法的空间形态相呼应,构成了多度空间的书法意味,大格局下,又不忘叠加后的线条或虚实之间有精微之处,这样就有了细节的笔墨变化和意蕴的滋生,在大尺度的错落中,隐藏着是奇态无比,又耐人寻味的生涩与古奥 ,仿佛散发着浓烈的悠远意境,石虎用它他最朴素,又最能凸显视觉张力的方法告诉我们,书法是可以这样写的,艺术情感是可以通过这种无比想象的的方式来释放。看似烂漫真率,却是惨淡经营,而无丝毫造作之嫌;看似放浪不拘,却是孤标独步,而无任何涂鸦之意,无论是“朵云”离奇结构的变幻和“穹思”虚幻飘渺的空灵,还是“其格”如天马脱衔般的飞扬,或“菊问”的粗头乱服,都可以看出,石虎书法在汉字的表现性上有着常人少有的灵性和胆识,前者是天赋,后者是实现天赋的内在强大支撑,艺不压身的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任意表现笔墨情趣,层层的去探视多重构成元素在现代书法中的运用,常以非理性的行为模式,来完成作品的创作,富有灵性和智慧的表现性,是石虎书法游离于传统书法常态的根本,成为一种不可复制性,不可侵犯性的标识,在其作品里,字法的解构充斥着不可思议的玄机,营造了近乎于虚幻、迷离、难以捉摸的视觉影像,甚至文字的不可释读性,而这正是石虎书法总体上给人以另类感觉之所在,然石虎似乎并没有故意去强化这种虚幻影像的高深难解,他想要表达最本质,最原始真趣的艺术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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