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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梵志：裹挟于资本与艺术间的“中国最贵当代艺术家”
时间：2023年10月16日 作者：戴维 来源：新美学100人
曾梵志（1964-）摄影：李振华
1993年春天，漫天柳絮中，武汉籍艺术家曾梵志提着一个箱子来到北京。他没有选择穷困画家聚集的圆明园，而是在高档使馆区选择了一个破烂的小公寓。
怀抱雄心且精力充沛的曾梵志，激情被压制在30平的公寓里，他需要更大的空间画画，“压抑在小空间里面，没法画大画。”当时完成的几十幅“面具”，就简单地堆积在阳台上，承受着风吹日晒。曾梵志后来在采访中吐槽，大众只关注他的画值多少钱，但却没人问过他创作这些作品时有多艰难。
从1994年开始画“面具”，一直画到2004年，整整10年，他一共画了170张。
《 面具系列11号》布面油画 1994
《 面具系列 1999 No.16》布面油画 1999
“我想画一件作品来结束这个系列，把我这十年在中国感受到的变化，通过这个作品来做一个总结。”于是，在从30平米搬到燕郊300平米的大画室中，曾梵志完成了“面具”系列中尺幅最大的作品——《最后的晚餐》。他雇来一队年轻的模特，为他们佩戴上红领巾与肩章，为每一个姿势都单独拍摄好照片，以便在此基础上进行创作。
2001年，《最后的晚餐》完成后，立刻被比利时富商、收藏家尤伦斯夫妇直接收藏。12年后的2013年，作品出现在“香港苏富比四十周年晚间拍卖”中，以7000万港元起拍，经过十几轮的叫价，最终以1.81亿港元的天价成交，远远超过拍卖前预计的8000万港元。
这一成交价让曾梵志成为亚洲最贵艺术家，也让全世界为之瞠目结舌——这是第一件过亿成交的亚洲当代艺术作品，也刷新了亚洲当代艺术的拍卖最高纪录。
《最后的晚餐》布面油画 2001
这一年，曾梵志作品在二级市场上的总成交总额高达5.13亿元，他也收割了“中国最贵当代艺术家”这一头衔，有媒体将曾梵志称之为“中国当代艺术招财猫”。
拍卖一结束，《最后的晚餐》就被送往巴黎，和其他38件作品一起在10月18日开幕的巴黎市立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的曾梵志个人作品展上展出。舆论哗然，都在关注这件“天价”作品的商业价值，猜测作品背后的暗箱操作，焦点集中于其签约不久的代理画廊高古轩——或许是其自卖自买。
批评家朱其在接受《广州日报》采访时直言：“《面具》系列是曾梵志最差的作品，这不过是国外杂志插图画的东西，插图画卖一个多亿，简直是在侮辱中国人的智商。”
《面具系列No.6》布面油画 1995
— 成功与争议 —
曾梵志，1964年生于中国武汉，1991年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后移居北京。作为当今最受瞩目的艺术家之一，他的作品反映出其对于绘画这一创作媒介的不懈探索，也成为中国近几十年艺术品市场发展的一面镜子。
自2003年开始，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呈现井喷式的增长，并受到国际藏家的青睐，中国艺术品市场开始崛起。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一个中国人购买曾梵志的作品。
2007年，曾梵志“协和医院”系列作品之一在伦敦菲利普斯以276.4万英镑（约合人民币4146万元）成交，创下当时中国当代艺术家作品拍卖记录。
《肉系列之三》布面油画 1992
凭借作品中的“中国符号”及鲜明的个人特点，张晓刚、方力钧、岳敏君、王广义四位艺术家率先在拍卖市场上用价格打响了“当代艺术F4”的称号，并开启了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化”、“明星化”的时代。
也是在2006年前后，曾梵志经历了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令人瞠目结舌又心醉神迷的疯狂暴涨时期。按他的话说，“当全球的目光都落到中国时，你喊一嗓子就被看见了。”
1990年代中期，曾梵志结识了香格纳画廊老板劳伦斯·何浦林，何浦林把他的作品挂在了上海丽思卡尔顿酒店。1998年，一位美国游客以每幅1.6万美元的价格，买了挂在酒店中的两幅曾梵志画作，其中之一便是之后屡创天价的《面具系列 No.6》。
2008年，该作在香港佳士得春拍以高于估价的5倍的7536万港元成交，成为当时中国当代艺术家作品拍卖的最贵作品。（2020年8月18日，曾梵志的《面具系列 No.6》以1.61亿元在北京永乐拍卖成交，打破了艺术家2013年创下的个人拍卖纪录，也成为中国最贵当代艺术作品。）
《面具系列 No.6》布面油画 1996
也是在这一年，世界级当代艺术收藏家、佳士得拍卖行最大股东弗朗索瓦·皮诺（François-Henri Pinault）造访曾梵志工作室。一位圈内人士表示：“因为皮诺，他进入了另一个更高的圈层。”
2014年，由法国卢浮宫特别委托曾梵志创作的作品《从1830至今No. 4》与德拉克罗瓦的名作《自由引导人民》并列展出，这次与古代大师作品肩并肩展出的经历，也开启了曾梵志“致敬”古代大师作品系列的开启。
据传，这个计划前后摇摆了两年，因为曾梵志一直坚持只接受在德侬厅和他喜爱的德拉克洛瓦作品一起展出。展览最终的“成功”，当然少不了皮诺的关系。
《从1830年至今No.1》布面油画 2014
2014年9月，阿里巴巴集团美国上市，获得了250亿美元融资，成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IPO事件。这一年，曾梵志携手马云，创作绘画《桃花源》，并于次年拍出3600万港元。
曾梵志的名字，与天价拍卖紧密联系在一起，也成为艺术、金钱与权力纠缠在一起的中国版欲望都市。结交能赏识他作品的收藏家，每个阶段都有为他铺路的画廊主，与名人、明星交往加持的热度，加上无可争议的绘画技巧，曾梵志最终被推至“中国最贵艺术家”。
曾梵志和当时崛起的当代艺术家们，被国际艺坛所认识，也在争议声中为大众熟悉。他们的作品在旋即在香港、美国、欧洲等地巡回展出，书写下中国当代艺术史的重要发展。
曾梵志与马云
张颂仁曾在采访中谈及这位艺术新富：“他社交方面完全没有问题，还立即把收到的画款买了很准确的名牌服装。我对名牌不懂，但在这点上发现他特别有魄力，敢投入，敢改变。”
这与艺评家尹吉男观察一样：在2000年之后，中国当代艺术家的时尚化进程也很深入，做代言人、参加时尚活动、上时尚杂志、做时尚先生、拿时尚大奖，参加各种发布会。
摄影师刘香成拍摄的《2012年，伦敦，艺术家曾梵志试穿一双手工制作的皮鞋》
也正在浦东美术馆展出
也正在浦东美术馆展出
— 过往与此刻 —
9月27日，上海浦东美术馆曾梵志大型个展“曾梵志：过往与此刻（绘画1988-2023）”正式开幕。人声鼎沸、明星往来，如此大规模、高投入、盛大的作品亮相，上一次还是2018年，转眼已过五年。
在这场聚焦于当代油画作品的大型展览项目中，近60幅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创作时间横跨35年，“回望早期”“不同路径”“有如冥想”和“超大尺幅”四个展览单元，不仅展现出艺术家曾梵志的不同性格侧面，也从另一个视角体现出中国当代艺术的几个发展阶段。
近年创作的全新系列“闪烁绘画”，也在浦东美术馆举办了郑重的揭幕仪式，作品展出现场还配上仪式感极强的幕布。
新作《闪烁绘画－光 III》揭幕
在此展之前的2月3日至4月30日，洛杉矶Hauser & Wirth画廊举办了全新的同名个展“曾梵志”，展出一系列受宋元时期文人绘画与美学影响而作的巨幅抽象风景画作。
2018年，Hauser & Wirth宣布在全球范围内代理曾梵志的画作。画廊表示，将通过一系列展览、公共活动、出版项目、以及全新的学术研究策略等，进一步拓展曾梵志的国际形象。
《无题》布面油画 2022
合作声明发布后的11月，画廊就同步于苏黎世、伦敦和香港的三个空间举办其个展，揭晓曾梵志当时的新作——苏黎世重点呈现其最新的抽象风景画，香港空间以展出油画、纸上作品为主，而伦敦则侧重于具象绘画，其中包含曾梵志最著名的“面具系列”作品。
画廊总裁及创始人之一伊万·沃斯表示：“这是画廊历史上首次为一个展览启用全球三大空间。借此，我们得以将曾梵志具有前瞻性的绘画创作全面地呈献给世界各地的观众。”
在Hauser & Wirth画廊接棒之前，另一家画廊巨头——高古轩已于2011年在香港为其举办“曾梵志肖像作品回顾展”，同年，曾梵志成为高古轩代理的唯一一位中国艺术家。
2012年11 月，高古轩画廊在伦敦首次展示曾梵志的最新作品——曾梵志充满雄心，致敬却又重新演绎丢勒的作品—— 《兔子》《智者》以及丢勒最广为流传和临摹的作品《祈祷》。作品又出现在浦东美术馆的这次新展中，也曾在拍卖场上创下高价记录。
《智者》布面油画 2012
— 好商人还是好画家 —
“曾梵志是个很好的商人。”美国当代艺术评论家芭芭拉·波拉克（Barbara Pollack）在2014年接受《纽约时报中文网》时如此说，她表示，仅从美学角度而言，她并不欣赏曾梵志的作品。10年后，在即将出版的曾梵志画册中，波拉克撰写的文章赫然列入其中，她又会如何评价今天的曾梵志？
如果如有的评论家所说的那样，曾梵志的绘画联结了个人在当代中国的生活经验与诸世纪以来不同文化传统中的艺术结晶。那么他作品在艺术品市场里的起伏跌落，则是中国近几十年经济发展状况的一面镜子。
在香港佳士得2022春拍中，曾梵志三联画《协和医院系列之三》又一次上拍，该作曾于2013年香港佳士得秋拍以1.13亿港元成交，第四次现身拍场（2005年，114万港元成交；2010年，3416万元成交），成交价腰折，为4845万港元。
统计指数显示：2022年，曾梵志油画拍卖成交额比上一年年下降58%。
《协和医院系列之三》开启了曾梵志作品高价拍卖的序幕，也折射了艺术家作品最新的市场行情。曾梵志的作品，还能再创拍卖疯狂吗？我们还能不能迎来下一波的上涨行情？艺术市场又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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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和医院系列之三》布面油画 1992
曾梵志拍了多少多少钱？这是大众最关注的话题。
“我其实也非常反感，但是没办法。”至于民间作为谈资的炒作，曾梵志则多次强调，自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时间会证明一切。裹挟于商业与资本之间的曾梵志，在享受艺术品市场暴涨带来的红利时，也必然承受与此相伴的争议与批评。
显然，在骤升突降的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中，曾梵志不是第一个卷入市场，一夜暴富，获取巨大商业成功的艺术家，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艺术市场这个愈加全球化的资本市场以前所未有的能量运转中，自有它一套完整的逻辑，客户们需要吸引人的名单。一个曾梵志淡出了，很快就有其他的“曾梵志”填补上去，艺术市场的明星，也像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一茬一茬不断制作出来。
“过往与此刻”展览现场
在“曾梵志：过往与此刻（绘画1988-2023）”中，很多到场的观众会驻足曾梵志的自画像前，这是他最爱的题材。“自画像在我的整个肖像绘画里面占据重要的位置，每个新的阶段的开始都会以自画像开始探索，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曾梵志表示，绘画自画像时，是处在“回忆过去、展望未来、反省当下”这样一个思考状态，更清晰的了解、突破自己。
然而，对于那些在拍卖场上一掷千金、主导艺术市场的超级富豪们而言，有多少人具备鉴赏这些作品的能力？又有多少人真正有兴趣了解作品创作背后的故事？又有谁真正关心过画作背后到底是怎样一个艺术家？
《肖像》布面油画 2004
—曾梵志作品—
《忧郁的人》布面油画 1990
《肉》布面油画 1992
《面具97》布面油画 1997
《抽象风景－夜》布面油画 2005
《无题 07-11》布面油画 2007
《无题》布面油画 20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