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已是当代美术的老话题了。今天,画家陈墙正以自己的方式进入这个似乎已经相当“传统”的区域。
回首现代美术史,“抽象主义”是其中极其重要的遗产。然而,在国内当代美术发展的现状中,我们暂时无法找到清晰而明确的抽象发展脉络,仅有的个案是零散的,偶然的、非集团化的,有时甚至是策略性的。
陈墙的作品,是这些少数个案中的近期典型。
其实,陈墙的动机并不神秘、并不复杂,视觉的单纯反映和图像的本质生命是他最为关注的东西。他认为,人类的视觉功能可以分为两部分:观看和读解。他在日记中写到:“人们的日常意识总是将读解的范围无限扩大,使得人们逐渐丧失或忘却了观看功能这一本能的存在”。一幅画,首先是为了被“看”的,其次才是被“读”的,也就是说,映入眼帘的第一印象是首位的,文学、历史、哲学、宗教等等内在的涵义是第二位的。
陈墙在他的学院训练时期就已经获得了相当扎实的写实功底,毕业后,他放弃了那条已有太多人走过的路,开始了很长一段旨在探测自身极限的实验。
最初,他抱者排除“绘画观念”的目的在纸上涂了起来,刻意的造型和预想的设计被抛到脑后,笔在纸上下意识地动,手为了眼睛的需要不停地劳作着,陈墙有时觉得自己只是在“做记号”。89-91这三年间,它涉猎了各种自由形式的可能性,千差万别的图像背后也渐渐显现出属于他个人的性灵。对综合材料的尝试也是始于此时,纸张的质地微妙差异以及油、水、胶的渗化和排斥都使他非常着迷,这一期间,他的这些实验小品数以千计。
93年,是陈墙树立风格的重要时期,技术手段也随艺术符号的明确化而初步成型,但轻松随意的样式可能导致的草率也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问题在94年得到了解决,陈墙开始对“装饰”有了特殊的兴趣。他认为:“纯粹的装饰能将‘观看’从‘读解’中解放出来。似乎装饰是为观看而存在的。”
此时,画面上开始出现规则有序、平衡对称的图形,由弧形的线条所组成的框架编结而成,线条上覆盖以繁密的圆点群。从做底开始,陈墙的劳作过程就充满着冲突与平衡,规则的网格与轻快的笔触层层重叠,图形的正与负、加与减、覆盖与消解,呈现出一连串、一系列的堆积与中和,这种游戏式的过程,极端复杂又充满智慧。
95年以来的近期作品,色彩所占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媒介由纸张转向布面,尺寸也有所增加,制作方式则走向新的极限。精致华丽而不失灿烂、奇异迷幻而不失唯美,透过这些错综复杂得令人眩晕的图像,已不难看出陈墙所独有的超常耐心以及精确的整体控制能力。
至此,以颠覆“观看-读解”关系为初衷的努力已经逐步演化为对视觉极限的挑战,同时,对“装饰”这一概念的重新理解也淡化了“纯艺术”和“工艺”之间的固有边界,陈墙正以一种奇特的态度进入一块罕见的“中间地带”。照片和印刷品已经不可能再现这种惊人的“观看”效果,这不能不说是令人遗憾的,观看者一定要面对原作才会明白,陈墙是在做一件怎样的事情。
“这是什么?”——第一次看到陈墙作品时,多数观众的脑子里肯定会闪过类似的问题。希望这篇短文已经给了您一种解答。
李旭
1995年10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