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艺术的发展，人们对于艺术本质的探讨越来越明晰，如黑格尔“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克莱夫•贝尔“艺术是有意味的形式”云云，最后都可归为艺术内容与形式之间的关系。在此，以内容与形式——艺术最为本质的二分法来审视李娟的漆画作品，不经意间，即可发现其中蕴含的审美情趣。

从内容来看，李娟的漆画主要为静物与人物，这与其生活密不可分。可以说，李娟从没有离开过校园，从求学到执教，大学校园始终是她生活的重要地方，而校园里的景物与人物则成为其创作重要题材。工作室的静物是她描绘的重要对象，如《长夜》《秋叙》《秋思》等；而工作室以及身边的学生与她朝夕相处，又成为李娟漆画创作另一主题内容。不难发现，静物之静谧 、大学生之清纯成为李娟漆画的重要品性。

                

从形式来看，李娟的漆画注重画面的统一感与装饰性，体现在画面的构图与色彩的分布上。静物画如《清秋》《岁月静好》，树枝占据着主要画面，纵使树枝的前景与椅子、墙壁等后景构成了一定的景深关系，但由于枝的舒展与漫散，使整个画面协调在统一的平面里。又如人物画中的《同代》，四个少女站成一条直线，以同样的距离面向观众。沃尔夫林在《艺术风格学》里罗列了古典与巴洛克艺术对立的五范畴，其中之一为“平面和纵深”，李娟漆画追求的恰恰是古典绘画之平面感，即使有纵深，也会使之向平面靠拢。例如《都市状态》，表面上看，画面分为前、中、后三个层次，前面一人安坐，中间四人站立，后面二人倒立。倒立具备的动势增大了后面两个人物形象的张力，他们与前景的静坐人物形成鲜明对比。后面两人吸引着观众眼球，从后往前“跳”；前面的人物由于其“无势无力”被往后“推”。如此，前后的两组人物又归为一个层次，与中间的四个人物合并成为多元整体，最终的浑融展现出平面性装饰效果。除平面性特征之外，李娟漆画色彩淡雅，虽然其中不乏螺钿、贴金箔等传统复杂工艺，但都被或冷或暖的统一色调笼罩其中。

      

静物的静谧、大学生的纯情加之画面的平面、淡雅，使绘画内容与形式达到了完美的统一，诠释着传统意义上“优美”这一审美形态。画面的感性外层以其透明性而涵映背景，在这种“单纯”之中，使审美主体得以切近，体验静穆。优美的核心是单纯，而不需要深刻，更遑论宏大社会性，单纯对于李娟及她的漆画来说，已足矣！

 

在当下的美术世界里，优美的单纯早已被许多人所厌弃，并鄙之为“假古典”“小清新”，转身去拥抱“表现性”“生存感”“荒诞”等西式美学语言，画面充斥着“怪力乱神”，不可读、不可解成为他们的标识。即使在漆画创作队伍里，也有生硬的“表现主义”。在此种艺术环境下，李娟能秉持本真，不忘初心，时刻从自我感受出发，淬炼着其绘画风格中的那份明静与素朴，同时又恪守着传统漆画的装饰性美感，尤为不易。在《髹饰录》“坤集”里，作者黄成详细讲解了十几种髹漆工艺，在接近尾声时列出了“单素”一条，“榡器一髹而成者，列于此。”单素就是单一颜色的漆，即“单漆”“单油”，将素色放在如此靠后之位置，似与儒家《中庸》“君子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的素朴审美品格十分契合，也正如苏东坡所云“绚烂之极，归于平淡”。这种“平淡”正是李娟性格的真实写照，也是其漆画的情趣传达。

 

笔者曾与李娟探讨过漆画语言形式的问题，但囿于才学有限，不得其解。想来，这是一个时代性大问题，或许需要众多的漆画家、理论家穷尽一生来探寻。不过，李娟漆画中的这份静谧与单纯，不正是她所寻求的“漆性”吗？在笔者看来，这不失为中国当代漆画的一种图式。

 

文：宋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