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迪安 

中国画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传统为当代中国画创作提供了充分的支持，也向当代中国画家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如何做好文脉传承又体现时代新变，是摆在中国画家特别是新一代画家面前的艰巨课题。姚舜熙作品的结集出版，展示了他多年来在花鸟画研究和创作上的主要成果，特别是他近年来集中心力创作的一批新作，可以说，呈现出他在花鸟画艺术探索上不懈努力的学术精神和勇于开拓的艺术胆识。 以我浅见，姚舜熙的艺术体现了三个方面的优长： 第一，姚舜熙是一位富有宽阔学术视野和深厚文化学养的学者型画家。他一向重视艺理双修，结合教学的需要，在花鸟画历史和画论的研究上投注精力，在中年一代画家中突出地展现出学术研究的深度。先后撰写了《中国花鸟画学概论》《花鸟画写生与创作教程》《中国花鸟画象征论》《中国花鸟画学研究》等专著，撰有《走入与走出花鸟画特定空间》《实入、虚出与新思变》《现代花鸟画创作三议》《现代花鸟画的“五构一论”说》等学术论文，提出了许多个人的学术观点，他的这些花鸟画研究著作不仅在教学上发挥了作用，也对研究中国花鸟画传统的体系性价值和特色做出梳理，阐发了自己的许多思考和见解。以文入画，以研先行，在他的艺术实践方式上是一个鲜明的特色，由此，更加明确了他的实践路向。作为改革开放时代走向研究和创作领域的画家，他也一向关注中国画的当代发展，努力思考中国画传承与创新这个时代课题，尤其在花鸟画的当代发展上投入了大量思考与探索。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他就在研究传统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的花鸟画创作方向，那就是从传统的折枝花鸟朝向表达花鸟生态的“大花鸟”境界，将继承宋元时期的花鸟画风貌与展现新的时代精神结合起来，这种学术意识使得他更宽阔地感受自然花鸟和所生成的环境，对花鸟世界整体观照。如他此时期的代表作《静静的山谷》《黄土地》《南风》《乡音》等，已是意象性花鸟画构境的表现。多年来，他二十余次走向云南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以及南美洲亚马逊雨林、印度雨林和南方多地田园中感受生活，收集素材，形成了自己创作的独特视角。他的艺术——从早期到最新的作品——都呈现出一种宏阔的视野，一种博大的境界，画面内涵充实，形象饱满，草木花卉与自然生态融为一体，洋溢着自然生命的生机。他的代表作《骄阳》《苏醒》《苍生》《江山》《佛音》《南回归线》《惊梦》《祥云》等，既是观察自然花鸟的一种视角，更是一种结构画面的方式，在其中透溢出我们这个时代中国美术、中国画艺术的理想。 第二，姚舜熙坚持将写生和创作融为一体，展现了花鸟画创作新的方法。写生与创作相结合，从写生通往创作，这是中国画教学很重要的一个传统，在中央美术学院的中国画教学中更是突出了这个优长，几代艺术名师都通过不断地实践，承续着这个传统，也推动这个传统走向新的高度。姚舜熙在这方面十分突出，提出了“创作性花鸟画写生”的新概念，即以写生现场的目视情景为借镜，综合转换成时下心境的笔墨写照，将景、情、意、神融会贯通地予以表现。多年来，他坚持走向自然，面向自然，建立自己的艺术基地，在那里扎下根来，在写生的现场进行构思和创作，既有以线条勾勒为主的白描长卷，也有大写意泼墨的鸿篇巨制。如白描《珠光图卷》《荷花图卷》《水仙图卷》等，已从早期的“海带描”画风转向了更加洒脱飘逸与点画工深的特点，以及水墨通景屏《生机——2010》系列和《澜沧江畔印象》系列等，这些都是在生活的现场，在自然的花鸟面前，他一方面把握临场的意象，一方面不断探索表达的语言，获得了非常可观的成果。在他大批的写生作品中，造型和用线都十分精到，许多尺幅阔大的现场笔墨写生作品更是展现了他的笔墨功力，在线条的运用与墨色的表现上非常丰富，全幅一气呵成，节奏起伏跌宕，现场感兴蓬勃盎然，充满笔墨语言的生命力，堪称当代水墨花鸟写生中难得的精品力作。这些在现场笔墨写生所获得的感受，在工作室和画室里往往难以取得，正是这种将写生与创作融为一体的方式，练就了姚舜熙笔墨的个性以及将感受转换为笔墨的创作能力。 第三，姚舜熙是一位在工笔和写意两个领域同时研究，而且将两个领域的优长相互融汇的代表。正如他获得“中央美术学院优秀精品课程”的“手卷与册页”和“摹古与现代”两部教学讲义中所阐述的“中国画转换切入法”理念，工笔、白描、写意在笔墨实践中是可以相互转换切入而进行艺术创造的。基于对传统的研究，他认识到工笔和写意两种体例并非相互隔绝，而打通这两种体例是当代花鸟画创新的一种可能。为此，他多年来工写兼修，在他的工笔作品中，可见写意的内在结构，画面布局富有大的气势，将写意的精神贯注于工笔样式，富有笔墨的节奏与韵律；他在色彩运用上讲究整体色调，甚至将色彩推向青绿与金碧的纯度，富丽而不失典雅，整体而不失变化，叠映出山水画般的意象，使工笔作品具有了意态的活力。在他的写意作品中，他注重笔墨精微的变化，运笔用墨非常鲜活，作品有了充实的视觉内涵。这种从实践和学理两方面形成的治学方式，是他艺术创造的闪光点。 在当代社会文化发展的新形势下，中国画的创新特别需要人到中年的艺术家接续前辈画家的创造，瞄准中国画在这个时代应有的文化品质和学术高度，集中精力，集中智慧，以创作为本，用作品立身，不负时代的要求。姚舜熙有着清醒的认识，坚持严肃的学术探索，这将使他的艺术不断丰满，使已经自成一家的风格更加具有时代文化的光彩。     作者系中央美术学院院长、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 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 2015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