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之前,我在画着一些指向幼时经历,带点精神分析的作品。我安逸地呆在自我的世界里,表达着自己的焦虑与困惑。
直到2009年,朝阳区几个艺术区被拆迁。那些看上去没有边际的拆迁工地,一如我当时的内心写照。那些在“暖冬计划”过程中暴露出的种种人性,颠覆了我之前对人类社会,对人性理所当然的预设,也颠覆了我曾经的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呈现在我眼前的,是让我措手不及的骇人废墟,和那个冬天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冷。
之后,我的作品开始试图呈现我所感知到的这个时代,这个大时代下,人类的生存困境。个体与这样大背景大环境的关系——渺小,易碎,故乡一点点萎缩在荒芜里,脚下的土地可以随时倾覆,而繁华也在同步孕育滋生。精神和灵魂无处皈依,却好似又能绝处逢生。
身体和灵魂,无一不在这簇新的废墟上游荡,同时也忙不迭地注视着远方期冀希望。
作品中的背景是艺术区被拆迁时损坏的简易房顶,四处张扬的钢筋——它们就是当时我们的生存环境与精神写照。无论你有没有意识到,承不承认,你无时无刻不处在被周遭无形的力量干预的环境里。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每一个人,都被各种力量,那些如杂乱无章的线一般的力量互涉,侵轧。
蜻蜓是我爱用的形象。我认为它们最好的诠释了这种形态下生命的形式,无论“人”还是什么——都是那样脆弱,美好,易碎,渺小。却又保有或许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并不自知的生命,依旧有着滔滔不绝的欲望和强健的生命力,无知无识地享乐,无知无识地赴向生死,没有信仰地傲慢,与堕落。
线在我作品中大量运用。线能最好的诠释我的意图——每一个存在,都被周遭影响干预,好像能量体引力波般千丝万缕的互涉——它们组成了我们今天这样的生存困境,甚至构成了这个迷一般的宇宙。
而我又是矛盾的。无时无刻不在期待希望,期待绝地也能重生。所以,我的蜻蜓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在同样充满张力毫无章法的线条中,以一种生机勃勃且美的姿态,全力对抗自身的处境。哪怕盲目,哪怕看起来毫无希望。
是的,这一批作品关于困境中的挣扎;关于那些稍纵即逝一碰就碎,也关于那些永恒;关于褴褛与废墟,也关于希望与美好。
关于生命,关于与爱。
金子 写于2016年
2022年10月略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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