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你是从哪里生长出来的,哪里就是你的传统。但是,当下才是我存在的具体环境,我当然是要说符合我自己年龄、状态的东西。
——刘利平
采访时间:2015年6月14日
采访地点:刘利平工作室
到达画家刘利平的工作室,是在一个十分炎热的下午,也比约定的时间晚了近一个小时。但他早早地把门敞开了,自己却躲在一张大桌子后画画。一见到我,刘利平立刻从桌子后钻了出来。带着质朴而亲切的笑容,他给我展示了最近的毕业创作《智者乐水》系列——这个80后青年艺术家今年刚完成了他在中央美术学院的研究生学习生涯,并在筹备新的展览。接下来的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的对话从画“水”的传统开始,却如滔滔江水般蔓延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
毕业作品的名字是《智者乐水》,光听名字就知道你的创作跟传统文化有着很深的关联。但中国画里,“水”也是一个特别难突破的绘画题材,你是何时把“水”作为一个确定的表现对象进行关注的?
《论语·雍也篇》里有“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也是我作品名的来源。我之前用了很多的精力在学习和模仿古人的山水笔法,直到2011年左右,我在一次创作中,偶然画了浮着白鹅的水面。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画中的东西特别亲切,是与我的生命、呼吸共通的,自然地就想把这一系列的绘画延续下来。我想,除了学院教育的传统,这与我小的时候,在南方生长的经历也有着很重要的联系。水塘、瀑布。小河都是我童年玩耍的好去处,也是来到北方求学后,留在记忆深处最美好的部分。如果说传统,这也算是一种情感上的传统对我创作的影响吧。
有些记忆深处的东西,可能会因为时空和地域的转换而像涓涓细流般从心中流淌出来。但却是非常有感染力的。
是的,所以对我来说,“水”是一个用来呈现心性的最贴切的载体。我另一个系列作品《和》则是用太湖石来隐喻人。太湖石是我国南方的奇石,后来从南方运输到北方,成为皇家园林的布景石材。即便是这样,它还是保留了太湖石应有的个性和特质,所以我给太湖石披上了面纱,就像我们南方人来到北方求学,生活,难免会受到北方的气候,生活习惯,人文环境的影响,但南方人应有的个性是不会变的。我想通过披着面纱的太湖石隐喻人的适应,生存,发展能力的融合。
这是个很现代,也很年轻化的思考角度。你是在借传统的文化符号说当下的问题。
严格意义上来说,“文化符号”的说法有些表面化。我对传统的东西还是有很深的情结的。从小祖父让我读《四书》、《五经》,教导我们尊卑有序,后来又选择了中国画这种艺术形式,就更少不了去描红、临摹这些仿古的训练。我很尊重传统,也会在美术史的传承中去寻求新的灵感。对我来说,你是从哪里生长出来的,哪里就是你的传统。但另一方面,当下才是我存在的具体环境,我当然是要说符合我自己年龄、状态的东西。同时,我也尝试把西方的光影表现融入进来,丰富属于自己的传统。我想,我和传统的对话是以这样一种具体的创作去实现的。
你作品里的一些细节,令人很感兴趣。比如一些白色或黑色的柱状形象,是什么呢?
你觉得是什么呢?我很想听听你的说法。
乍看之下,我会觉得是“光柱”或者是“云气”,应该是水面上比较飘渺的一些东西吧。因为看起来很抽象,说不好。
挺有趣。之前也有人好奇这个问题,说是“蛟龙出水”。我觉得不管是哪种解释,都挺好,比我本意要有趣的多。我最初画的时候,是想表现南方的一种树“水杉”。它就是那样从水里直接生长出来,笔直笔直地通向天,有种沟通天人的感觉。而且从构图上来看,也有助于在广阔的水域中营造远近不同的空间感。后来,我越来越享受大家的讨论,很少再跟别人提我最初的画意了。因为那已经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
你喜爱水,也画水,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智者”吗?
成为“智者”是个理想吧,我现在只是在生活的磨练中不断学习和成长,学着用一种智慧的方式面对困难,解决问题,不论是创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还是举一个跟“水”有关的小例子:如果你留意的话,就会发现那些倒茶水的茶人,从来都不会把水直接倒入茶杯,而是会稍稍转动一下手腕,让水流侧着入杯。道理很简单,直冲杯子而下的水不仅不会乖乖入杯,反而会飞溅出来,只有让水流减缓,才能完成注水。其实,艺术与生活也是这样,很多时候,需要转个弯才能到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