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刚刚二十出头的哥哥突然间精神失常了。
我记得他原本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大小伙子,多才多艺性格开朗,可是不清楚那一段时间里到达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忽然间他就疯掉了,在我高中毕业离开家乡前的十年间里,哥哥的呻吟声怒吼声一直伴随着我的身心成长,它令我刻骨难忘。哥哥偶尔也会头脑清醒,那时候他就会骑车搭上我去河边玩耍教我削木雕,他告诉我说当他犯病的时候,他脑子里会产生幻觉犹如蚁走虫爬似的难受,他无法控制那些东西捣乱,无法抑制眼前星光迷乱,只有拼命呼喊或者摔东西来发泄痛苦,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惹人讨厌,可是他不能自己。年龄稍大以后我才知道,哥哥那年是因为失恋和工作的事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和打击,造成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很多年没见过哥哥了,2010年末的老家,父亲病世,经常惹事生非的哥哥被送到了敬老院(以前的精神病院),当我去探望他时,在那里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精神病人,感到特别吃惊和紧张。他们被大铁门隔离在一栋五层大楼的半边,每层楼都有几名医生护士看护着,没有特殊情况不得外出,吃住生活都在里面。我和他们聊天说话,发现他们大都是青壮年,大都很热情,大都看不出是病人,然而,他们又都是内心脆弱的人不能生活自理的人,对于社会,他们是危险的人,他们是无用的累赘,是无法被正常人所接受的边缘者;在那里,在铁门后,我坐在哥哥的床铺上,看到哥哥的眼神里分明流露着胆怯和孤独,他不愿意和我说话,只是失神发呆。
哥哥是我无尽的伤心牵挂,可是我却不能在他身旁,我们家里的现实情况只能如此,或许所有精神病人的家庭都会面临这样的痛心选择:虽然缺少自由不能亲人常相见,但是他呆在敬老院里却至少可以衣食无忧不给别人添乱。
这批《精神病患者》系列绘画的创作理念就是源自于我对于哥哥疾病三十多年的感情纪念和思考,为什么有的人经历生死都不能改变性格,而有的人会被一场普通的感情挫折所摧毁?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头脑却无法控制言语举止?“精神病患者”究竟是不是一种病?他们的内心感情是波动的呢还是完全无序?如果说把超出常人的思维举动定义为“精神病人”的话,那么当世界都是由他们这样的人组成时,他们还算不算病人?
在那个敬老院里,生活着大约三四百个精神病人,而他们不过是中国上千万精神病患者中的很小一部分,百而其一,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也不能一个一个地了解,只是因为哥哥与他们同在一个大铁门里,爱屋及乌感到同情和怜悯,我想用绘画来抒发内心复杂的感情变化,来纪念这样一群被忽略被嘲笑同时不得不被限制的人。
(参加“2015北京上苑艺术馆国际艺术家驻留计划”作品说明)
2015年1月14日
这幅画是我《精神病患者》系列绘画中的第一张,它的创作动机源自于精神失常的哥哥。三十八年前,精明强干多才多艺的哥哥因为失恋和弄丢工作的双重打压而突然间精神分裂,我和他在一起生活了整个童年少年时期,直到高中毕业后离家,那些年里我见惯了他的混乱无常破坏物品和打骂家人乡邻。哥哥给家里带来的灾难令我刻骨般疼痛,这也是我思考人生与命运的开始,我至今不断追问的一个线索:什么是人性?什么是精神世界? 由对他“为什么会疯”的疑问开始,我想到“家庭对人的影响”,思索“读书教育的作用”,再到后来寻找“社会制度和个人之间的关系”,进而找到“文化传统的偶发性和必然性”,我发现,哥哥的命运在我们这个国家里广泛的存在,他们是一群存活在社会边缘的人,被上帝丢弃的人,留给他们的空间里几乎只有孤独冷寞。由单纯好学的童年到阳光激烈的少年再到感情封闭精神错乱的青年,现在,则完全失去了一个正常人的价值判断,也许,从他们身上那种“人性和精神世界的变化”里还能看到一点我们这个民族一百多年来历史命运的缩影。
谁来医治他们?精神世界里的混乱又如何才能医治得好?也许,他们需要来自灵魂信仰层面的救赎。
我的画面试图想要表现的是人的精神世界中“迷乱冲突矛盾苦痛”的那部分,借此,探索我与哥哥个体之间的亲情联系,接近他们身处群体之中的特殊存在感。
(参加“2015南京国际美术展--多元色彩/潮起当下-全球征集展)” “2016约翰-莫尔绘画大奖赛”作品说明)
2015年10月2日
表现方式与创作意图简述:
先在成品画布上做了粗糙的肌理,然后绘画比较浅淡的背景,主题色彩进一步加重,再用6号圆头狼毫笔点画主题轮廓,最后,点画整个画面,达到统一色调的作用,待到画面干透以后,最后用纯净的碳黑色画满十字架,意预基督之救赎。每幅画的整个绘画过程需要大概20天时间,分四个层次完成。
我的画面用笔相对散乱缠绕,意欲表现“精神病患者”感情世界里面的迷乱,纠结,压抑,乃至痛苦的状态。这是我的亲哥哥,一个从我开始懂事起,和我朝夕相处了十年的精神病人所给我的印象。
这批《精神病患者》系列绘画的创作理念是源自于我对哥哥疾病30多年的感情纪念和思考。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哥哥因为失恋而精神分裂,从此他成了我们家里的一个灾难,直到今天。我的画面试图想要表现的是人的精神世界中“迷乱,纠结,压抑乃至苦痛的那部分”,借此探索我与哥哥个体之间的亲情联系,接近并感受他们身处群体之中的特殊存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