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涵《命运与希望:灵瑞之花》创作情绪
站在作为宇宙2000亿个星系里弱小文明的星球上,身边正是鲜翠欲滴的季节,野地里飘飞起特有的芬芳。奇花异草、蓊郁林木、小溪流水等万物都默默地展开着自已的生命力。放眼广袤,那蓝色的海洋和绿色的海岸亘古未变地吻合着;登高壮观,大江茫茫去不还,黃云万里景色动,白波千道流雪山;感受天、地、日、月、山、河、风、雨的四季运行,景象葳蕤,万般变幻,神韵丰饶,令人惊叹造物主的伟大与神奇。正在从0级文明走向1级文明的人类(根据1964年苏联著名宇宙科学家卡尔达肖夫创立的“卡尔达肖夫指数体系”,宇宙文明为0-7级,目前地球文明是0-1级进程),却往往傲慢又自负地将自己视为是自然界的统治者,任意予取予求。趋利的本性作祟,无视整体良性运作逻辑并超过一定的度,致使浊流交汇,污染江河,伐害森林,恶损环境,暴殄天物。这种病变祸难的环境甚至还会熏蒸出卑劣丑陋的人格和狭隘自私的思维方式,实用实利主义被许多人奉为一生的圭臬,猥琐无耻中涌溢出来的本能肆意横流,层积叠嶂。
人啊!在自我异化与生命的困厄里,看不到灯火辉煌的背后,已孽生出不可忽视的致命隐患。有时候,大自然会像有意惩罚人类的自大一般,其反噬的力道竟然带来可怕的后果。谛视熟察,疑义相析,生态系统的巨大压力,为人类疾病的大流行创造了条件。暴掠而来的新冠病毒猖獗,一时莫之能御,危害天下苍生,这场噩梦,达至二战后人类之痛的巅峰。冥冥兮荒谬,啸啸兮震撼,夾帶着一片哀伤凄婉的苦哭声!
从哲学和文化人类学的角度来解读,美学是情感之学,并处于人性最敏感之处,艺术是理解美、表达美的一种形式,思想是艺术想象必须具有的矫健翅膀。视觉的、意义的、结构的,时间、空间、哲学层面的,形而上学的,精神领域的,筚路蓝缕的,勾绘文化生命缘起和人文风景的观览架构,社会环境、时代机遇等因素又是成为艺术家必不可少的生活锤炼,否则会身体缺钙,心理虚涨,人格凋蔽,宵小行端。
真正的艺术家置身这个悲怆的历史舞台,良知烧灼,清泪两行,远思却不绝。面对人类命运的起伏,会以悲天悯人的情怀,荷戟独彷徨,用手中之笔,歌哭生死,情如瀑,思如泉,赋于作品沉甸甸的內涵,闪耀出精神之光,涤荡人的心灵,陶冶人的情操。同时,既祭奠亡灵,又催鼓正能量的大奏回响,飘拂苍穹!这是当代艺术跳脱世俗悖论,构成生命形式进入意义的精神方式。惟有如此,艺术才能再绘图腾;惟有如此,艺术才能建构绝望之上的希冀;惟有如此,艺术才能追求风华绝世的心灵意境;惟有如此,艺术才能得到高贵美学的永恒垂爱。
直面纷繁,空间意义上,人类簇群生活的家园只是脚下的一块土地,时间才是现象世界的本质,而虚无常常在人的意识中涌现,硬结成人类命运的艰难之点。透彻地说,卢梭这句名言道出了人类的窘境:“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中。”陟贬退讨,人自身常常是矛盾的存在,交织在道德与兽性、心灵与本能、精神与物欲的不断争斗。何为“人性之恶”?就是残存于人类意识的部分“兽牲”,即所有极端损它利己的丛林思维和一切铁铸罪责的根源。
褒臧否黜,历史毕竟是由具体的历史人物和事件构成的,历史曲折的进程虽然极其复杂,但历史可以归纳,故依然可以看到,人类经历过的历史,每一次遭遇的灭顶之灾,都是人性堕落沉积与精神视野日渐低下之后的代价。不过,人类精神创造的社会进程洪波,也会在僵尸与白骨之舞时骤然涌起。因而,别说了三十六天罡如何?七十二宿芒又如何?智慧一定会染绿生命的荒凉!
从另一视角观之,人类历史也一再明证,在文明与愚昧、野蛮的征战中,愚昧、野蛮暂时的嚣张与得逞只是文明进步的一个历练过程。没有哪一个愚昧、野蛮能永久地将文明阻拦!当然,人类决不可以佝偻匍匐地躲在角隅深处装傻充愣,闭眼自欺,沮丧邋遢地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病态效应所影响。必须以史为镜鉴,反省文明在某个时段的跌落,才可在惊涛骇浪中清醒与及时地敲响矫正的暮鼓晨钟,并以更远阔的视界洞悉未来。
在以私欲至上炫耀成为时尚的年代,烟凝风滞,迹足污践,混乱渊薮的泥泞里,魂灵的堕落与精神的腐化司空见惯,一双双饿狼似的绿豆眼睛秒闪秒闪。整个人类迫切需要在更深邃的范畴思考存在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人如果离开了精神信仰的约束,人类将沉沦为罪欲的奴隶,甚至造成人心的魔变,暴戾乖谬,彼此恨恶,彼此残杀,产生一幅幅遍地烽火狼烟中马革裹尸的惨烈图景。此时的历史,也会在黑暗之中变成一位步履蹒跚的年老乞丐。
新冠疫情并没有因为疫苗的诞生而结束,变律不知,狼藉尚存,一些更凶险、更狡猾的变强变异性病毒的出现与快速蔓延,给疫情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地球上有的地方,兹事体大,山雨欲来,彻于九地,惶惑松颤,瑟缩惊恐。此情此景,忧郁酸楚,不禁让我想起南宋诗人张孝祥的诗句:“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西风残照,黄叶飘零,空山无言,旷海无语,却有冷飕飕的警句:当你目送着别人的棺木远行时,死神的笑魇已在逼视你,或许下一个就是你。——打住!生与死互相对视又相互回避,艺术家的直觉使我明白:身陷最艰难之地的人,也应该是向死而生,向死而生并不意味着选择去死,而是意味着在接近绝望和死亡的那一刻,选择更好地去生存,知道生命的可贵与敬畏!所以,一个艺术家在社会重大的现实灾难面前,必然会透过其深刻的文化哲思,赋于作品具有灵魂层次上的意义,鼓舞人类不断地去拓展生命精神的自由天地。
中国大哲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想,其“自然”之论有內在和外在两重意思。自然而然,就是回归人的本性;芸芸万物,地老天苍。寻觅千古沧桑,又见留下多少悲凉,超越了人所在的物质空间。英国历史学巨匠汤因比在其12冊巨著《历史研究》中认为,人类有过26个文明,基本上没有持续,已经消失在人类与己有关的岁月进程的风烟中。环视古今,各国的体制、文化也许有不同,人类各文明体都有自己古代神话,但人性总是不变的,所以历史才会不断地重演。黑格尓的警告一针见血:“人类从历史中唯一学习到的,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今天,处于现代文明的我们,欲何往?
浩渺行无极,扬帆但信风。“今天的科学,只能证明某种物体存在,而不能证明某种物体不存在。”(爱因斯坦)当前,人类还不具备准确预言茫茫宇宙的智慧。在对科学充满期待之际,地球上的每一位政治家、科学家以及人民大众,不可忽视人文哲学召唤的天启激荡:正视生活的断弦,不能把人降低为纯粹动物性的弱肉强食的物种,努力抛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极端物性宿命的魔咒,不能让它决定我们的生存状态和政治伦常,这很可能是史前文明浩劫的概因之一。人类应本着世界同胞之精神互相团结、共同协谋发展,这样的观念才是信念与价值的结合。“吾曹不出如苍生何。”(梁漱溟)期待人类的每一个人,在自己存在的地方,成为一束光,照亮世界的一角。
时空苍茫,隐喻漫衍。人类要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敬畏天道,持守人道。整体性地、日久弥坚地提升我们身体、情感、心理和信仰与灵魂的力量,沐浴净洁,温馨馥郁,壮大我们的精、气、神,有助于增强人类自身的免疫系统,抵御外邪,内抑贪婪,求真求善,晓谕尘世。这也是我们能否撕破黑暗诅咒,斩去迷惘羁绊,尽快战胜这场世纪大瘟疫侵袭的重要因素之一。尽管,俯瞰万家灯火,人间有人间的纠缠,人间有人间的无奈,人间有人间的隐痛。然而,走出幽暗懵懂,界定清晰:这是人类为护卫自己生存而无法回避的郑重选择,以及日月经天中无法逃遁的必然皈依!更包含着对人类终极价值的深沉追问!
抛开庸众的心理依赖,黑土之上,金日之巅,人因心灵孕育的精神意义而自由。心灵诗化的过程才是成就的路径,依靠心灵的力量走进艺术殿堂的大师才是真正的艺术大师,因为他们还需承担人类时代精神的责任和这个世纪新的美学建构,这是一条必须跋涉与充满荆棘的乖蹇之路,也是他们终极精神的根基和颠倒众生的孤战向往。
精神维度在很大的可能性上决定着一个艺术家所能达到的高度。可以论定,真正的大艺术家,常常会在情感上、道德上、人生哲学和宗教信念上产生一种自我磨砺的求索痛苦,从而沁润和催动他在灵魂深处迸发出一种美学上的冲击力,最大限度地去充实作品中的內在能量。另外,我总觉得,文化艺术很大程度上是由人的命运叙述的,艺术家对自己时代处境和历史异象的认知憬悟,比在风格、形式上的求成更为重要。福楼拜说过:“艺术广大已极,足以占有一个人。”特性意指,那是因为艺术家的笔下呼吸着自己的灵魂,张扬开烛照般的瞳仁,铿锵无悔地深刻着人文的尺牍。
艺术是有心灵向度的,以此衍生为将价值思考与艺术的超验性联系起来,从而构成人类杰出和伟大艺术作品的本质基础。多少正邪善恶在这个人心惶惑的历史阶段,迭次演出之时,当代的全球的不少画家,已经许久没有重视思想的求索和灵魂的提升了,这是一件很令人不安又很可悲的事。而人文艺术家在物欲和商业文化喧嚣的当下,以及面对犬儒主义、消退思考、麻痹灵魂、瘫痪精神的艺术创作风潮,总是抱有一份清醒与警惕,总是笃诚地把自己思绪的钓线深深地沉入到时代的风云中,奋然张扬生命精神和反映社会变迁的,并鼓励人们以坚定的信仰迈出坚定的脚步,去突破重重困难,探索前行。
两千多年前古罗马哲学家塞涅卡就说过:“我们何必为人生的片断而哭泣,我们整个生命都催人泪下。”生命的历程刻下时光的痕迹,艺术家们如果不为自己的一生留下一些精神意义上的东西,会让人不由得感慨生命从虚空里来,又最终走向虚空。是的,诚如德国思想家歌德所言:“除了艺术之外,没有更妥善的逃世之方,而要与世界联系,也没有一种方法比艺术更好。”开阖之下雷鸣涤荡,秦时明月不复见,楚韵离骚犹在耳,最大的权势,最富的家财,最终都阻碍不了时代洪流的冲击而走向败落,只有伟大的艺术,作为人类精神的一种命脉而将延续长存。
意大利天文学家、物理学家伽利略,于1590年发现了物理学上著名的“自由落体定律”和提倡“日心说”,推翻了被当时主流认定的观点和定律,被罗马宗教裁判所判决为“异端”,差点被绑到火刑柱上活活烧死。可以说,这位“近代科学之父”在人类思想解放和文明发展的过程中,作出了划时代的贡献。我想,这类先智般的科学与人文类的人物,是正在和病毒鬼魅进行激烈斗争的人类所十分需要的奧援。
华夏古语言:“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星星永远在我们头上放射光芒,而我们总是在黒暗处寻找它的位置。具备审美的超越性和感性动力的智者,才可突破自然物理法则获得妙慧。有月皎然,感谢康德以审美的心灵,在震撼中感悟到生命哲学的道德准则,发出“仰望星空”的著名篇章。俟河之清,人寿几何?死与生可否就是一种未知能量的轮回?一个人的始与终,在人困、人为和天地自然变化循环中,命运的沉浮会有很多不同的人生结局。因此,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运气好,于是乎:外国有了星座运势、塔罗牌等;华人社会有了梅花易数、紫微斗数、六爻排盘等。我的看法是,斗转星移,歌喉百啭,绝对攫取:人要拯救自己的现实命运,首先要拯救自己的心灵!
人都希望能有情趣盎然的生存方式。人的存在是生命的存在:肉、感、情、欲、幻、梦、思、知、忆、行,包括还有许多不可知的神秘之境。人的意义,无论科学怎样进步,或许只有在对大自然的敬畏和生死震慑中,才能撕开世俗之限,感悟生命的最高层次,见到救赎的灵之火花。人类虽然是唯一缔造了地球先进文明的地球生物,但我们并不是唯一有智慧的地球生物。某种意义上说,新冠病毒的全球肆虐,已使世界悄然滑入一个充满震荡变幻的进程,也为一场关系全人类命运的大变局拉开了序幕。在全世界的文化艺术领域,画者思者们在这一宏观与细观的动因中,已然洞见,明白自己在跌宕坎坷的世代所要面对和承担的历史责任。这是命运,也是宿命;这是良知,也是大道。
清晨、日午和子夜,都是思者生活的掩体。笑侃年华如水了无痕,已从青丝走到两鬓染霜。一路艰辛,寻寻觅觅,我始终坚持自己对于艺术审美的理念,在努力把自己灵魂揉进作品的同时,也不遗失对人类灵魂不幸的痛苦思考,这是我作为一个艺术家內在的价值取向。心若晴朗,万物与我唯一。触摸着海洋的灵性与胸襟,眼见辽阔海面上泛起一阵阵黄昏的波光,若隐若现,瞬息幻变。光的世界很奇妙,它不仅向我们展示物理的现实一面,有时又会以朦胧摇曳的倩影,灵动地秀出一种情绪现象。
我的心境也被环境映射出来,不觉想起了早年在凡•高墓地凭吊时的感怀,也更进一步体会到凡•高为什么要以那么激昂的心情、要用那么灿烂的光色来表达他內心对大自然真挚的情感;他对世界的审美和对自然的深爱一直是那么的怜悯、真诚和默契,他画的画都是他精神深处的叩问。凡•高不仅是个闪烁灵思的艺术天才,还是100多年前、在世俗中不被世人理解的多余的一位。确切地说,他形单影只,他并不属于世俗,他不是被什么院校栽培起来的人物,他来自方外空间一个更高层次的精神故乡,他是造物主赋于人间的恩赐。
隔着时空的寂寥,日暮下,光无限地与暗一起伸展在视觉的也是思想的空间里。只有崇尚大自然,艺术家才会在某一时刻获取与自然相互融合的审美。我踽踽独行,理解着艺术的奧秘。上下观古今,起伏千万途,想到世界、宇宙等词汇,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无知无边无际。忽然间,天空上传来罕有的温润,让我听到谪仙李白在云端深处醉吟《将进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视息人间,人与人最近的距离是灵魂的相互感知,是精神行走中彼此间的相遇,只有灵魂与灵魂的对话,才能有心灵深处的懂得,这是一种不为庸常世俗的思维习惯所理解的生命直觉。委心任化,我是谁?日里夜里那太阳和月亮的圆镜可否映出今生前世的面容?我应该回到哪里去呢?是传说中紫气缭绕的遥远天国吗?在残阳如血的天地里,在一种人生自我净化升华的过程中,忽感思之峻峭与桀骜,又似乎被神秘意志驱使,一时画臆滿腔,陡然欲试用双手拥托起生命的意境。愿《命运与希望:灵瑞之花》能打开一扇朝向光明的轩窗;又如一河逶迤蜿蜓的溪水,清澈地、涓涓地流。
时为记。
2021年春末于香江之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