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凡:你之前的作品比较关注的是人的内心世界,而新作中抛弃了之前那种没有性别特征、瘦骨嶙峋的人物符号,人物形象在这里变得模糊、甚至消失,你好像更关注作品整体氛围的营造,而不再是符号化的重复。你经历了何种转变的过程呢?
栗子:是因为我很厌倦我创造的人物,我觉得我已经无法将那些我创造出的人物形象描绘的更有感情了,我需要画面中更多的变化,是画面节奏的变化,构图,绘画技法语言,细节的变化,是让画面更有神秘感的关键。而那种之前人物所呈现出来的情感,似乎对我来说气场太小。我需要更大的情感,不简简单单的是一种爱的宿命感,或者是眼神中对世界的绝望。我希望作品中看到我对绝望的思考。将一种神秘感,仪式感,庄严感,宿命感等等这种感受交错,让画面的感受更不可言喻。
刘凡:这种改变与人生阅历有关吗?
栗子:当然。我觉得艺术家过来三十岁以后你的作品就不能仅仅依靠灵气,你需要加大的阅读量和学习更多的艺术理论,和各种知识来丰富自己,让自己变得更丰满,思考作品后续发展的问题,让自己的作品有更多的哲学思考,让作品看起来更有厚度。
刘凡:你对宗教感兴趣吗?
栗子:我对所有的宗教感兴趣,看所有宗教的书籍,《旧约》《新约》《古兰经》《般若心经》,当然其中文字最美的是《般若心经》。读起来非常温润。宗教是人们灵魂的居所。
刘凡:你的作品再表现这种神秘感时,是一种非常沉闷压抑,又带有丝丝伤感缠绕其中,在那看不明也分不清的朦胧边界里,在那迷宫般的无垠的丛林中,在那戏剧性的狭小空间内,充满了不稳定的失落情绪,它在无限扩张的流淌的色迹中不断地漫延,扩充至整个画面,最终进入到观者的内心。这与你的性格形成鲜明的反差,你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美丽、乐观、开朗。你能谈谈你是如何将自己的气质和情感通过作品表达出来的吗?
栗子:我的外在是很阳光和健康的,第一次见面会让人印象颇深。而我作品中透露出的一些忧郁气质可能是我内心长期的积累,我并不是内心很忧郁的人,这或许说来是我的另外一个理论,我觉得我的人生经历的不止这么短暂,事实上我认为我有无数个前世。而我的作品和我今生的经历有一些关系,更与我无数个前世有关系。这个无法证明,我并不记得我的任何一个前世,但我相信,因为我绘画的时候是我非常享受,我觉得我之所以我选择绘画来渡过今生,是因为我需要净化我的灵魂。我非常喜欢神秘仪式感宗教感。
刘凡:从画面效果来看,有人说你作品中的自然有北欧森林的感觉,我觉得这是不同观者的个体感受,我感兴趣的是你作品中表达出的那种神秘感。神秘主义的产生同样也来自于人类对自然的认识,你怎么看待神秘主义?它与作品内容有什么关系?它与你的个人经验有什么联系?
我认为艺术是源自于巫术,巫术又属于神秘主义。神秘主义是闭上肉体的眼睛,睁开心灵的眼睛,使心灵的眼睛不受现象世界的干扰,从而返回自我,在心灵的静观中达到真理.智慧。神秘主义的基本信条就是世上存在着秘密的或隐藏的自然力,这种力量被认为可以用来控制环境和预言未来。比如说我的《第五类森林》系列作品,我描绘的场景是我平时拍的风景,有的是朋友拍的,我觉得有意思的风景做一些参考,找出其中比较奇妙的感觉来描绘,而这些风景几乎全部是中国的风景,但是一旦我画到我的画面中就不像是中国的风景了,而非常像是北欧的感觉。有一种冷峻的神秘的气质,这与我本人的气质有关,我本身就喜欢神秘的东西,觉得自己拥有异国的灵魂。我非常不强调我的作品中需要中国本土的元素,我觉得你生活在中国当下不可能不带有中国人特有的思维方式,而这种思维方式会让我的作品自然带有中国人的特点,但不是现在流行的所谓强调的什么水墨元素,而是一种中国人特有的柔弱和宿命感。正因为我不去强化这些特质,因为我觉得这种特质不需要强调,甚至都无法摆脱,因此我的作品才有种混合的味道,而这种混合正是我所需要的,神秘,无法言喻。而我对欧洲的感觉非常的熟悉,几乎每年都去,如果接连两三年不去,就非常的不安。觉得创作没有灵感。欧洲给我的感觉如同我前世就在那生活过。我相信前世今生,对我来说生命的体验就是一件神秘的事情。
刘凡:我们经常会受到欲望、习惯、冲动、偏见以及各种各样的情结所主宰或影响,它们限制或者压迫着我们道德上的自由。事实上,我们始终受到各种心理因素的威胁,我们无法驾驭我们内在的生命,它并不听命于我们的意志和意图。在西方文化中,“上帝”代表的是心理所能达到的最有力和最有效的位置,他并不听命于我们的意志和意图。当他脱离了人们的想象时,尼采提出:上帝死了。自我的膨胀和个人的骄傲决定了“自我”成为了宇宙之主,而一个多世纪以来的各种各自为政的“主义”正是在“自我”的表征下上演,在一种被精神病医生称之为“精神分裂”的症候中更迭。你是怎样理解“自我”并将之表现于你的作品之中的?
栗子:说到自我的问题,我觉得自我就是一种情绪,我的作品任何的一个选择都是自我的表现,包括我在画面中选择了黑暗的颜色以及破碎的石膏,这就是自我。我正在宣扬我的一种特有的情绪。艺术家在创作自己作品的时候就好像上帝要主宰一切,艺术家摆布他画面上所有的主体和元素始之看起来具有强烈的吸引力,并且可以完全表达艺术家自我的意识。我的画面中所展示出的困境是一种不确定的力量,它会让画面充满一种奇特的张力,有一点荒诞,但是我不喜欢画面中有一种拼凑的痕迹,所以我的画面主体相对单纯,在这种相对单纯的主体结构中去寻找一种突如其来意外的元素。我认为这是当代艺术作品发展的趋势,它更强调一种不可预测性,碎片化,和荒诞性。
刘凡:听说,你最近又拍了些视频的作品,能谈谈这些作品的情况吗?
我最近拍了两个影像作品,一个是《第五类森林》,时长三分十七秒,是三屏连放的作品。第二个是《一次别离》,时长五分钟,也是三屏连放。我拍的影像作品都很短,原因是我认为现代人眼睛集中在屏幕的时间不会超过 五分钟,而我需要在五分钟之内把我需要表达的感受表现出来。《第五类森林》是没有剧情的,我希望通过电影镜头语言来表现我所需要传达的情绪。而《一次别离》是有情节的,三个不同的场景发生的是同样的故事。其实也是表达一种情绪。这就是我想说的电影不是为了讲故事,而是通过电影镜头语言表现任何一种艺术表现形式都无法表达的情绪。:包括:文字.绘画.小说.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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