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颖VS孙佳兴
“皮的研究”是近年来孙佳兴最重要和愈发得心应手的工作,也是艺术家在其自身发展逻辑里更为接近本质的表达,他当然明白“研究”是在宣告一个系统的诞生,而“皮”溢言于表,其内在丰富却神秘的逻辑让他乐在其中。孙佳兴以一种自然的眼光去看待“皮”,这一点在他的画面实验上是显而易见的,比如他的油画工作台上不只是有油画笔和颜料,还有粗细不同的锥子,用以模仿皮毛的轻逸和油亮,又如他的画布和画框的中间,垫着如血肉般柔软的海绵。那么由此,在艺术本体的意义上,孙佳兴正在让画面充满感性,也昭示着画面的可能性。
陈 颖:你当时在油画系学习时是怎样一番情形?
孙佳兴:回忆比较支离破碎,那时做过很多和画画无关的事,比如打工赚学费,教六七岁的孩子画素描,在北京做T恤卖给山西那些热爱艺术的学生。我比较独来独往,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自由职业者, 这现在实现了,就开始想要得更多了,想起一句不知是谁说过的话:“人类的欲望是罪恶的深渊,直到永远。”
陈 颖:你被“为什么要绘画”这样的问题困扰过吗?
孙佳兴:这是一个过程问题,就像“人为什么要像人一样活着”一样,这是一个在历史中行进的问题,只有不断行进才会理解这样的过程。我只是试图用我的方式存在,让人明白,还有这样一种存在方式。我想很多人都在用他们的方式去自我解答“为什么要画画”,甚至“什么是艺术”,“应该有什么样的人性”这些问题。
陈 颖:《最后一口气》这件作品解决了什么问题?
孙佳兴:如果说解决问题,可能是提升了对艺术和作品的认识度,当然这种标准是不断被提升的。以前我可能认为画画需要设定一个场景,需要构图,需要塑造,现在这些因素都被打破了。一个好的作品会发出一种内在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一种气质,是对美学的一种独特认知。
陈 颖:把感知转化成一种美学,这是最重要的。
孙佳兴: 我希望通过理性的思考,去把感性的东西抽离出最有价值的东西,把它展示出来。
陈 颖:尽头系列延续了这种氛围。
孙佳兴:那是当一个人一无所有,面对渺茫的未来无从下手时,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片虚空,近似梦游的感觉!
陈 颖:从具体的场景到一个切割空间,你是如何思考这种节奏感和秩序感的?
孙佳兴:去掉了主体部分,甚至连客体都没有了,这样活在这个社会里,可能只是一个影子,好在还是想着积极去面对,所以在这个基础上去建立画面,想象空间更大了。
陈 颖:似乎预示着你下一步会走向抽象?
孙佳兴:抽象与写实,本质上是一样的,很多人看不懂抽象,却能懂得禅。作品背后的东西其实更重要。我只是想把问题说的更精准,接下来有可能会抽象,有可能更写实,我并不设定,语言本身是从整体出发的。
陈 颖:皮的研究是一个转折。
孙佳兴:皮的研究系列是从小画中进一步简化而来,是分子,更接近本质。
陈 颖:皮的研究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画面处理,需要建构严密的逻辑。
孙佳兴:皮首先是表象,是现实,它的对立面是本质,是真实,真实则自由,皮肤是可以表达本质的。
陈 颖:你开始皮的研究,是一个怎样的缘起?
孙佳兴:我早期对木板上的纹理感兴趣,这种很自然的条纹,近似相等,而又富有变化,像喃喃自语的状态,我很想复制一个与它一模一样的木板,就做了几件,后来发现皮肤的肌理也有同样的状态,而且有鲜活的生命力。皮肤是脱离肉体的存在,是欲望体最本质的底线,是人性最脆弱的保护层,它会随着时间、事件等产生各种变化。基于这个想法,就有了后来皮的研究系列,我把皮肤去掉一切伤痛,损害,和人强加的痕迹,直到与动物没有区别的状态。
陈 颖:或许还有更丰富的人性和社会属性的含义。
孙佳兴:世界是真实的,也是虚无的,人性往往会被世界的表象而改变,忘记原本的模样,皮肤可以说是一个关于真实的纪录。世界是存在本质的,而不止于表象。那么,人性的本质是什么?我在各种有生命的皮肤上不断思考着这个问题。
陈 颖:关于皮的研究,你做过哪些实验?
孙佳兴:皮的研究是一个体系,开始是一种真实的形式去表达,就是把一块画布变成一块逼真的皮肤绷在画框上,我把画框做了处理,使皮绷的更圆润,更柔软的效果。从科学研究的角度对待,我把皮的研究看成是一个体系化的事情,从艺术角度看它没有什么模式,会更精准,从科学的角度看他会更自由,更有意思。艺术走到极致应该是微观的,也许已经和画没什么关系,它更像是一件作品。
陈 颖:所以并不是写实的概念,模仿或表现也无法概括背后丰富的关系。
孙佳兴:艺术作品终究不能独立于创作者。我甚至有想过把一张完整的皮直接包裹在画布上,如果我死了,肉体火化了,但我的皮肤被做成人皮灯,耐人思考的东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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