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孙谋的作品，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一方面，他的作品始终与他的童年和故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时他的作品也一直与养育他的自然母体密不可分，其作品主要来源于他聆听自然后的独特感悟；另一方面，他的作品没有炫耀或夸张的语言，一切都是那么的朴素，就像瓦尔登湖那样简单、感性和透明，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和心灵感受。可以说，孙谋是自然之子，他热爱大自然、向往大自然，迷恋大自然，并切实亲身地去体悟，并用艺术家的敏感和天赋来展现自然的简单透净；在他的笔下，自然的一切都值得表现。透过观察入微的视角，我们能感触到隐藏在其中的一颗质朴而干净的心灵，并处处呈现出他敏锐的观察力、思考力与清晰的表现力。

    孙谋出生在洞庭腹地的一座小岛上，这里的自然风貌和周围的平原地区相比起来显得十分独特，有着红壤的丘陵地带上繁衍着形形色色的生灵和花草树木，他从小便是从周围这些花花草草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用他自己的话说，当祖父母在地里劳作的时候，就喜欢拿个小锄头到地里这里翻翻那儿刨刨，每次兴奋地找到各种甲虫，还有幼虫、蛹之类的宝贝，便会将它们装进口袋里带回家好好“研究”一番。也不知源于怎样的一种冲动，他从初中开始饶有兴趣地整理起家乡的鸟类和各种常见植物的“名录”，他通过观察和分辨鸟儿的外形、羽毛和叫声，观察各种植物的根茎叶、花瓣和果实的特征，给这些鸟类或植物命名，而且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许多动植物的形象在他脑子里的变得越来越熟悉和亲近，以至于可以做到如数家珍。孙谋与鸟儿对话，与花草对话，与土地对话，俨然成了大自然的一部分。

    孙谋把源于幼年时代的这种兴趣和习惯保留到了青年时代，也转换到了他的作品中，他与天和地的交感仿佛变成了其每日食粮的一部分。在他的作品中，似乎有葱郁茂密的森林，苍翠雄伟的高山，平静美丽的湖泊，五彩缤纷的鲜花，展翅飞翔的鸟儿，自由嬉戏的走兽，奇形怪状的昆虫等等，他在作品中以诗性的语言，描述了自然的姿容，这种审美化的语言打破了传统的“逻辑性”，而成为一种直抒胸臆的审美符号。他和自然之间的这种认识和熟悉的过程，就是一个彼此交流的过程，在这种近距离、直观的接触中，自然万物的动静变化、行为反应等会不断在他的理解中形成一种对话的关系。所以，在创作的过程中，他便自然而然地运用这些动植物题材或符号，在画面上得以更为自由、广阔地将它们进行视觉上的转换。但与其他艺术家不同的是，一般艺术家在创作之前会经过长时间的草图或手稿阶段的构思，而孙谋绘画时没有太多先入为主的观念或构思，而是首先从一个小点开始画起，这个小点就像一个要破壳而出的生命体，随着他的想象和来自于某种身体本能的自觉配合，逐渐将这个小点生发成生命的图像：它可能是丛生的树叶，也可能是蠕动的幼虫，或是某种隐隐约约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命迹象……它们一直在画面上繁殖、蔓延，连同他的内心一起自由生长。

   
    这些作品或追求一种特定的意境，或强调隐藏在平常所见物象中的某一个形状，或是源于一种纯粹的臆想，将他对土地、自然和动植物的那种熟悉和本真的热爱，以及那种穿透生命的浑厚、纯朴、神秘而又带有一丝苍凉的力量与气息表达得淋淋尽致。孙谋说，每一个个体都具有一种生命感，他想透过眼前的表象去追逐生命个体内部那种流动的生命气质，期望与此之间架起一座桥梁。

    孙谋试图在寻找的，也许是一种清澈而诚恳的自我呈现。他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扎实而简单。他画面中所展现出的这种独特的审美观照，即向往诗意的自然田园，它能使处在世俗世界中的马尔库塞式的“单面人”找到一个心灵的安息之所。站在他的作品面前，你会感受到一种宁静和朴素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在这样一种工业化和物质欲极强的当下显得尤为可贵。走向自然，就是走向内心，阅读孙谋的作品，其实就是在审视我们自己，不是吗？

 

仇海波 策展人
2016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