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在电视新闻中看到,东北某村子挖池塘,挖出了唐朝的许多莲子,并最终培育出了新荷,只是叶子和花都较当下的为小,足见时间进化生物的匆忙。
唐朝、当下,这一千多年地时间两端,系着古莲新荷的叹息和嫣笑,不想竟是依着那枚小小的硬壳里倔强的呼吸。
呼吸?也许是有,也许竟没有呢!如果说有,我都要替它窒息而亡;但如果说没有,虽是取得了安宁,又恐它定在这安宁中死去,让我们无缘目睹千年那端的素蘤。这样的生存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呢?我寻思了很久。
昨日在展厅观赏肖嘉所作的荷花,不禁惊讶于她与我寻思问题的暗合。
肖嘉的心思总是那么远古、那么洪荒,往往直指生命开端的久以前,比久远还要久远。然而,那画面往往都停留在时间的某个片刻,以瞬间的凝重来暗示历史的绵远。但这次,她采用了逆向的思维,在画面中特意安排了长长的历史跨度,来礼赞生命呼吸的瞬间,这呼吸虽是微弱,却也是异常凝重的啊!
枯萎千年的荷叶与叶柄虽然还在如风的记忆里留存,但已不能摇摆了,它们木乃伊似的佝偻着,甚或径直匍匐于尘土的荒芜,而这尘土竟还做着清澈涟漪的梦!我注意到,在有些画作上,肖嘉就此搁笔了——这是回忆。
但是,要有呼吸,要有生命!于是,接下来我又见到了肖嘉用奇思复活生命的惊魂一瞥。
就在那佝偻、匍匐的躯体旁边,一两朵白莲竟出乎意料地露出了微笑,而我也分明听到了她们重生的脉搏跳动!这让我内心颤抖的微笑,竟魔力般地在干涸的池塘中腾起了荒古的迷雾,俨然造就了一方梦境的舞台,于是我又仿佛见到了荷花仙子的舞步翩跹,正如曹植《洛神赋》里所描绘的那样:
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舞着舞着,看着看着,精神恍惚之际,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天上飘来一只仙鹤,在一阵仙乐声中,舞台上的迷雾化作祥云,荷花仙子端坐云端,随仙鹤逶迤而去!
只剩我,在痴痴地对着肖嘉的画,痴痴地。
2017年9月18日,济南
砚庄 汪海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