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砚的国画世界

中国有位命运多舛的著名女作家萧红，童年时期有过一位对她慈爱有加的祖父，在后花园里与祖父厮守的时光是她一生中仅有的温情。为此，萧红回忆里的祖父永远是她最温暖的港湾。可惜成年以后，萧红饱经磨难，最终命陨于乱世 。汪玉砚的童年里也曾有过这样一位祖父，祖父是位老夫子，饱读古书却热衷外国文艺电影，最喜欢的女明星是费雯丽。童年时祖父总是跟汪玉砚讲各种故事，监督她读书写字。

与萧红的境遇不一样的是，汪玉砚得以在这个具有浓厚传统文化氛围又极度开放自由的家庭快乐成长，养成天性洒脱又热爱古典文化的性格。有意思的是，如果再往上追溯，祖父的祖父曾是清代翰林，一生为官;曾祖一辈却不乏叛逆之徒。窥探艺术家的成长史和家史，我们得以理解她为什么孜孜不倦地在画里追忆童年，营造出童话般的美好意境;也才能理解，她的艺术创作在传统国画里独辟蹊径。夸张点说，她骨子里流出的，是两条泾渭分明的血液：一条是古典优雅，一条是离经叛道。

冒险色彩

谈及中国画的用色，无论是在淡墨淡彩里蕴出清远意境，还是在浓墨重彩里挥就雄壮山水，其实都不足为怪。但如汪玉砚这样，肆无忌惮地让大量紫色和花青成为每一幅画面的主色，不得不说是大胆行径。显然，这是一个冒险的尝试，如果功力不够，不好驾驭的紫色容易让画面老成凝滞，脏乱不堪，更别提借此营造清新淡雅意境。按艺术家的说法，一开始，紫色不过是她随性所用，又因自己星座幸运色是紫色而尤其钟爱。事实上，在这看似无意的尝试里，暗含了艺术家多年来浸淫古典文化所受的影响。

汪玉砚绘画的紫色运用，显然源于她对中国文化最深沉的爱。”也就是说，“色彩冒险王”汪玉砚随性的冒险举动，实则是她对中国传统美学态度的折射。如果没有对传统美学的深厚解读做支撑，任何一个国画艺术家，都不敢如此大胆而又自信。如此说来，这不好驾驭的紫色最后却成为艺术家独特的色彩语言，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艺术家的冒险精神，其实早在她求学期间就已初现端倪。从四川美院附中完成严格的初期绘画训练后，在报考四川美院时，同班同学都钟情于当时热门的油画和设计专业，唯有她，执拗地进了国画系。原因再简单不过：“喜欢国画”。中国画讲究文人雅趣，折射文人性格，既能陶冶情操，又有怡情之美。对于喜欢古典文化，表达个人性格的汪玉砚来说，的确再合适不过。

制造童话

如同所有70后一样，1979年出生的汪玉砚既崇尚务实又兼具理想主义色彩，在艺术创作与现实生活中寻找平衡。如何以中国画的形式来传达艺术家内心的理想主义色彩?童年的美好记忆因此成为她孜孜不倦的绘画题材，对童年的追溯也成为她用以憧憬未来的抒情化表达。在作品《儿时》里，我们得以看到天真无邪的女童一起骑马的纯真友谊。在喵喵系列作品里，更是营造了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奇幻之旅。只不过，在这里，爱丽丝变成了喵喵。喵喵来源于她女儿的爱称。艺术家借女儿之名，让自己再次回到无拘无束的童年，重返那些早已远去的快乐时光。

这些面庞甜美的小小女童，有时坐着飞船遨游太空，有时对坐山水间，有时举着花伞做梦，有时又在湖畔清闲游玩。艺术家以自由的笔法、流水一样的线条和古典优雅的着墨绘出一个童话般的仙境，表达她对理想的期望，将人们带入一个最本真也是最没有世俗喧嚣的世界。

更值得玩味的是，艺术家在绘画时所表现出来的自由随性是艺术家内心真实感受的折射。以女童形象而非男孩作为画中主角，一方面当然是基于女孩柔和温婉的性别特征。《红楼梦》里贾宝玉有云：“男孩是泥做的，女孩是水做的。”女性天生的温婉典雅气质自然更适合表达梦幻般的意境。另一方面，则来源艺术家自身喜好，画中所有女孩皆是女儿和自己的化身。

艺术家曾坦言，她的画是个人意趣的表达，并不关注宏大和现实题材。然而，当我们面对这些在云卷云舒下天真烂漫做着童话梦的小小女童时，试问有谁能不被画中美好场景所触动?万物皆有情，岁月轮回，回不去的永远是记忆里最美好的故乡和最最无邪的童年时光。只不过，艺术家从小处着眼，将现代社会中成年人内心深处的孤寂感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以温情的方式折射出来。若能去童话里找寻力量，可能比宏大的语录、空泛的心灵鸡汤更为有力。

表达禅意

清幽的莲花、轻柔的流云，以及宝瓶不厌其烦地出现在汪玉砚的作品里。这些具有象征意义的绘画符号，和小小女童们一起，共同完成艺术家想要传达的清静悠远、清新明快的意境。我们仿佛看见宝瓶里的紫气缓缓升腾，随同小小人儿们在充满禅意的仙境中自由自在游走。

在《瓶花》系列、《如意》、《空碗》以及《瑜伽》这些作品，艺术家以大量的留白和明快线条勾勒出一个宁谧的世界，如同简练的古体诗歌一样，寥寥数笔，禅意尽显。如果观察再仔细一些，你会发现艺术家只会截取大千世界里最美好的那部分入画。

花有开有败，艺术家却只取最美最绚烂的那一朵;云有阴有晴，艺术家也只取最轻盈最柔软的那一朵;瓶以衬托花朵为本职，艺术家却让花朵置于瓶底颠倒规律;碗以盛满为实用，艺术家却偏偏取其空。以绘画观照内心，显然，艺术家既不困囿于陈规，又深谙佛理，进退有度。

阅历所致，近年来，汪玉砚似乎更醉心于透过绘画来放大她对禅意的表达。童话之外，是现实世界。红尘中人难免受世俗纷扰，心境如一才是自我救赎的最好方式。这，或许才是汪玉砚绘画里最想要传达的东西。

结束语

汪玉砚的画，贵在以童真来撩拨凡尘中的层层迷雾，更贵在艺术家并不是躲在童真的温床里逃避现实，而是以对世间万物的生命关照来传达出艺术家的生活态度。她的创作主张是自由的，并不依附任何派别，如同她的本性一样自由放松。也许下一步，她又会以更加天马行空的笔法尝试抽象水墨。在她的水墨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文\陶喜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