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已忘却的夜晚。看着这些墨水画,我暗想:艾君心里,或许也住着一个倾心于夜的少年。他在“手记”中写道:
“万物的眼皮,每个细胞,每个杂念都合上了,藏得更深,惟有苞米叶子在吐气,展开,蔓延,像绿色的瘟疫。除了我体内的血流,没有更大的水声,只有风——只有风么,如唏嘘声。被黑色群山环抱的苞米地,被注目的苞米地。黑色的苞米地似乎隐藏着秘密。”
对我来说,艾君的画,收藏了北方村庄夜晚的秘密,还有一个少年的爱欲与孤独。我偏爱那些纯然的想象风景,品红,深蓝,再用水洗出一道道灵晕。有些画作符号的意味稍强,感觉少了点空灵寂静。我不知艾君如何赋予北方的荒凉以如此的绮靡阴翳之美,或许秘密来自夜晚,来自村庄,也来自墨水与随手取来的纸张。
容我说,艾君的这些画,属于“艺术的夜晚”。
今日绘画还有什么意义,是每个画画的人必须面对的问题。答案或机巧或恳切,其实都难免彷徨。艾君也有一些其他的艺术尝试,每次听他说起,我也不大懂,只是隐约有种堂吉诃德式的感伤。
不知艾君在什么样的心境下涂绘了这一千多张墨水画。有时我为他庆幸,这样的绘画成为他与自身相处的一种方式——史前洞窟壁画的绘者在无尽的黑暗与恐惧中刻画下野牛的形象。
如今这些属于夜晚的画作要在白日里展出了,并于此处汇编成集。但愿翻阅它的手指报以轻柔的触摸,不要惊动这些画,让它们在多星的夜晚,随同一个少年的莫名渴望,静静燃烧。
----陈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