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峰和我这几年在一起瞎跑胡转了不少地方。我们俩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离得也不远,经常挂念,隔三差五打个电话,三月俩月互相走动往来,看画喷空儿、胡呲乱说,憨憨地傻笑。海峰说要出书,让我写文章,我一直拖着,只想着我们在一起时有意思的事儿太多,就是不知从何写起,闭眼就会想起海峰挤着眼睛憨厚嘿嘿的笑,海峰愤青模样的敏感和他对待绘画的认真、耐心和细腻……
海峰厚道。海峰是李伯安先生的学生,他在自己的工作室显要的位置挂着伯安先生的照片,海峰说看着自己的老师,能鼓励自己一直前行。海峰自河大毕业留校已客居开封十余年,我每次到开封找他,他必领着我去寺门丁家羊肉汤馆,要上四味菜、原油肉、闷罐肉、酸泡菜,在篷布底下和农民工挤在一起,吃肉喝酒,直喝得海峰眼睛通红,便开始转胡同、登铁塔、上龙亭。海峰便嘟嘟囔囔地说自己的心事,说自己那么多年在外混,父母年纪都大了,想接他们过来住,好照顾他们。说三十多了,多想找个知心的人结婚,也让父母不再为自己操心。2010年初冬海峰被公派留学,从法国回到俄罗斯,又迅速乘飞机回到祖国,在开封稍做停留,背上画箱,便飞奔到故乡的土沟沟里开始画起了写生。海峰对我说“在圣彼得堡常常就想吃碗老家的烩面,说来也怪,跑得越远,心里最牵挂的却越是生我养我的土山沟。”
海峰勤奋。前两年暑假去开封找海峰玩,只见他在斗室赤着膀子,穿着裤衩,正画得过瘾。我翻着他的画稿本,《风陵渡》的草稿足足画了一本,一张一张极是认真,每个人物形象反复推敲,“干粗活”的我很是震撼:费那么多时间做稿子!惊诧的同时也让我感到他这是在谋划着要画出惊人的作品,但最后竟然弄得如巴掌般大小,画着密密麻麻的人物,直逼北宋绘画的精髓。果然不出所料,这组作品一拿出来便一再地获奖、参展,我同海峰曾和一位省里要员喝酒,高官想出高价收藏,海峰不放心,最后海峰以低于这位高官几倍的价格让把底儿的好友收藏了,海峰说放在把底儿的人手里放心,自己想什么时候看还能看看。春来暑往,海峰在自己的斗室里辛勤耕耘,我找他几次都见他眼睛累得通红。这几年海峰取得的成绩太多,也不一一赘述了。我只记得海峰常说应该时时挂念伯安老师,告诫自己要勤奋,要珍惜荣誉,如意之时更须淡定。
海峰认真。说起海峰对事儿的“细”,我三天也说不完。只说一件事,前几年春天,我同海峰一起在巩义的北宋皇陵瞎转悠,记着那天下着细雨。我们俩斗着嘴不知不觉转到了赵匡胤的永昌陵,满眼都是历史的痕迹,春雨中瓦砾遍地,我说,这儿肯定有北宋瓦当。海峰说哪有那么好的事,别胡呲了。话音刚落,他一脚踢下去,一块儿完整的北宋早期的莲花瓦当便从土里显出来,海峰拿在手里,擦干净,我心里暗想这家伙怎么能一脚踢那么巧,这可正是我一直想找的东西,便故作镇定地沉着脸说,这很普通,要他作甚,话没说完他挤着眼睛兴奋地笑着包好装进口袋了。后来又去他画室玩,看着他贴了满墙的高仿宋画印刷品养眼,并在墙壁中央最显眼的壁橱里摆着那块捡来的北宋瓦当,海峰还一脸正经给我解说 :“我画《风陵渡》时,经常拿自己的画和宋画放在一起比较,时不时还能看一眼北宋时代的瓦当,感觉一下‘味儿’对不对。”我说:“瓦当不错。”此刻我们迅速地对视,然后便都嘿嘿地憨笑起来……
孟新宇
2011年10月于太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