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子龙
钟鸣峰的绘画属于那种乍一看不惊不乍,但越琢磨越有味道的感觉。他的图像不惊艳,颜色不抢眼,笔触一本正经,给人感觉老实、质朴,本本分分,正如其本人的气质。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他绘画的特点并不容易,但四平八稳中又似乎总有那么一种不一样的东西勾引人。
钟鸣峰出身于中央美院第四画室,这个画室出来的艺术家有马路、尹齐、王玉平、张方白、张永旭、孟禄丁等,这批人代表了“苏联式古典主义”绘画体系中生长出来的现代主义精神,他们对生命、激情的思考与表达,成为八十年代中国人个体意识觉醒的重要声音。由于当时的古典主义与革命意识形态绑在了一起,所以这批艺术家大多选择了西方现代主义的油画语言,在形式上有意与古典产生对抗。尤其是充满情绪化的表现主义,更是打破庄严肃穆的古典绘画的好工具。按理说,钟鸣峰会沿着这条激情四射的表现主义路子走下去,彻底放弃古典,用那些抽象、泼洒、放肆的笔触和夸张的形象震撼人的视觉。然而,钟鸣峰的绘画中,仍然没有抛弃古典主义,却又止步于过分张扬的情感宣泄。
一般来说,语言和图像上的惊世骇俗,与古典绘画法则划清界限,是绘画家宣称自己进入当代的一种常规路数。钟鸣峰却没有这样做,他不合时宜地努力保持古典绘画的精神,这导致他的绘画在外行那里被简单称为“写实”,不把他列入当代绘画的群体。可同时,他又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古典主义,也不是极尽精微的写实绘画。我感觉,他懂得古典绘画中保留着油画的许多核心观念,出于对绘画的理解和谨慎的天性,他不会选择极端冒进的道路,丢弃绘画的基石去获得当代性。
这让他的绘画充斥着一种很难总结的气质。在艺术史逻辑中,架上绘画已经处境艰难,突破的空间已经很小;但如果把绘画看做一种表达方式,那就将绘画从历史进化的逻辑中剥离出来了,成为一种与个体精神相关的语言系统。钟鸣峰应该是选择了后者,所以他的目标不是将绘画进行改革,而是找到适合自身气质的表达方式。这样,是写实还是表现主义就不是问题,观者也不会再关注这些纠结的问题。
实际上,钟鸣峰通过这种方式将绘画变得纯粹了。他的绘画里所保留的不是古典主义的观察方法,也不是写实的技术,而是一种客观、理性、秩序的世界,同时他向现代主义学习的也不是所谓的现代性,而是作为平常之人的正常情感。所以他的绘画里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没有故意强调绘画性的笔触,也没有科学的光影和透视,更没有过度的情感宣泄。这些让绘画看起来很显眼的东西,他反而不去强调。在他的绘画里,笔触色彩结构达到需要的尺度后,就不再过分强调,这是一种很难把控的分寸,如果没有看似木讷憨厚实则精细敏感的性格,是断然不会在当下时代去这样画画的。在架上绘画普遍追求观念化,社会化的时代,钟鸣峰放慢了脚步。他深知绘画的局限所在,无力承担过多的东西,这种形式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与文字一起表达独立个体的内心情感,并弥补文字所涉及不到的部分。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拥有了纯粹意义上的绘画 ,不是为社会画画,也不是为艺术史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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