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湖人》与江湖梦
弗洛伊德在人类心底被压抑的渴望中找到了艺术创作的根源,艺术家们用文字、图像、声音和一切可以诉诸于创作的材质将自己的艺术想象幻化为现实的存在,那些熠熠生辉的艺术作品轻而易举便唤醒了我们深藏于内心的渴望,让我们在业已麻木的情感中激起“陌生化”的体验,或愉悦,或感伤,或纠结,或沉思。《江湖人》诉说的是一个江湖梦,既有求之不得的落寞,也有梦想与现实相碰撞的残酷。画面中的面孔似曾相识,依稀能够辨认出年少时熟悉的港星,还有不断老去的我们自己,岁月加诸于每个人身上的,不只年龄,还有沧桑,在这个颠覆一切的时代里,还带着难以言说的痛楚与无奈。八零年代出生的我们大多都做过一个江湖梦,那时的我们无所畏惧,纵使江湖险恶,也深信自己凭借着义字当头就能够闯遍天下无敌手。于是,我们留着分头,哼唱着《友情岁月》,一言不合就动手。
然而,我们的江湖梦,正如金庸先生为父兄们编织的侠客梦一样,一碰上现实,就像涌向岸边的巨浪,撞在粗糙的岩石上,顷刻间便化作了飞溅的水花,再没有半分力气。为我们筑梦的浩南哥和山鸡哥从戏里走了出来,做梦的我们也已经穿起了西装,过着正经八百的生活。我们的梦醒了,有人的人生却注定停留在古惑仔的故事里,只是现实版的“老炮儿”们,少了几分恣意,多了不只几分的尴尬。在每时每刻都在蜕变的世界里,他们不变的装束和恪守的老规矩都与这个时代的潮流格格不入。
2. 互联网时代的“原生”与“植入”
同一个时代。有人拼命挣扎不让自己沉沦,有人举手投足之间便成了世人的焦点。《互联网时代》里的女主播们自然是后者,她们与互联网一起成长,一起风华正茂,一起日进斗金,一起消解了上一个时代的人们信奉的所有准则,甚至信念。
八零年代的我们曾经是舆论的焦点,与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叛逆是我们的名字。然而,谁也说不清从哪一天开始,我们变得沉稳、可靠、兢兢业业。比起父辈,年轻的我们无疑更容易适应互联网时代,但我们并不像九零后那样得天独厚、游刃有余。他们是互联网时代的原住民,他们血脉的每一次律动都与互联网保持着同样的节奏,谁也不用适应谁。他们有年轻的资本,也有暴富的头脑,他们敢于打破所有成见,他们任性、自我、唯我独尊。
所有正在老去的人们都曾经年轻,都有资格倚老卖老。只有在这个时代,中年人才前所未有地恐惧着年轻人。为了生存,我们硬生生将自己植入了这个崭新的互联网时代。职场上的我们,每一天都在谨小慎微地关注着世界的变化,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淘汰,就会失去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切。如同被嫁接的植物,各种意想不到的变故都可能成为一次危机,伤筋动骨。即使最终能够枝繁叶茂,也永远地失去了本性。
我们处在最好的时代。生活前所未有的便捷,物质前所未有的充裕。我们处在最坏的时代。每个人都成了“电子乞丐”,求得怜悯不再是行乞的方式,女主播们以青春和美貌作为资本,高价售卖着时装、创意,甚至身体,而我们,在社交网站上炫耀着自己的隐私和经历,期待着认同和赞赏。生活宛如一场假面舞会,灯红酒绿之下是狂欢,只是谁也看不到假面的背后,是繁华,是寂寥?
老炮儿与女主播。一面是腐朽,一面是新生。作为不同时代的边缘人,当他们彼此遭遇时,因为承载了两个时代的隐喻,变得具体而生动。 无疑更多的人更愿意欣赏年轻的女主播们,毕竟她们正青春貌美。然而,或许,当我们将自身的目光投射在老炮儿们的身上,看到了衰老、偏执和落寞,尴尬的其实是我们,他们,却是恣意的。毕竟,冷暖自知,谁又能懂谁的生活?
艺术评论 焦君怡2018年10月,于南京大学仙林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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