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旭辉
在欧美,从20世纪初至一战后产生的德国表现主义团体“桥社”到80年代崛起的新表现主义运动,从北欧的蒙克到英伦的培根,表现主义作为一种态度和精神一直作为现代艺术的重要方面而存在着,在文革后的中国,表现主义被年青的艺术家们所热衷,在西南著名的《新具像画展》以及在昆明成立的《西南艺术研究群体》的创作中都广泛地使用着表现主义的语言,在80年代新潮美术运动中伴演了重要的角色,并被批评界称之为“生命之流”以区别北方的“理性绘画”。
云南是一片滋生表现主义绘画的土地,在这里质朴的梦想和愤怒的孤寂,有效地推动着年青人走向艺术的道路。
赵磊明是在中国社会经济高速发展,旧的价值观念逐渐崩溃、新观念层出不穷的背景下凸现出来的年青画家,他的绘画常常是个人状态的表现,一系列的疯狂、孤寂、嚎叫和颤栗,个人情感仍处在一种原始的焦虑不安中,从他身上看不到时代的飞速发展,存在着的仍然是人生长期以来摆脱不掉的日常性的生命状态,它卑微、低落,无限的烦恼和青春处在无所作为的消失的隐痛。
这种绘画是在巨大的精神扭曲和压抑下产生的,导致无所顾忌的冲动和反抗的情绪,但他的枪口对准的不是社会而是自己,他愤怒的情绪不是指向别人,而是脆弱的自我在当代社会的失落,我认为这是表现主义者最独特的品质——他表达自己的痛苦,他对世界的失望,首先是对自己的失望,他脆弱而敏感,导致内心的崩溃,于是世界在他的眼中是倾斜的,失重的,充满危机的,空间是混乱的,现实的秩序已坦然无存。当一个人的灵魂在不可自拔的深渊中挣扎和张望,你还能期待他用怎样的笔触,色彩和造型去美化我们的生活和世界,表现主义者眼中的世界,只是他个人的世界,是他强加给我们的一幅幅歪曲的图像。
当代的都市五光十色,流行和时尚履盖了我们的天空,金钱至上的集体性冲动和狂欢,替代了70年代对政治和革命的热情以及80年代的理想主义。在今天艺术已不是个人领域这个窄小空间的精神历程,金钱象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政治一样统治了世界,人被作为经济利益的手段被社会疯狂的使用着,汽车工业、IT产品、房地产、形形色色的服务行业,满足着当代人的欲望,人们普遍地在太平盛世的光晕中旋转和欢欣鼓舞,思考普遍地停滞了,梦想是可以用经济去计算和测量的,相比精神燥动的上世纪80年代,人们更愿意处在实际烦恼和兴奋中,艺术要么成为这个时代的附庸,要么无足轻重,人文精神的熄灭显得理所当然。年轻一代正沉溺在对时尚和物质化的过度追求中,过早地雅皮化而丧失应有的叛逆,使社会缺乏正常的幼稚和必须的精神火焰。
70年代后出生的艺术家的作品更加的流行和时尚,而赵磊明的创作是一个例外,他的绘画更加接近80年代新潮美术的表现主义倾向,一种被国内艺坛普遍认为过时的语言状态和生命情结。但赵磊明的绘画在我看来,恰恰是值得保留和倡导的精神现象,因为愤怒的情绪朋克式的立场和对自我的怀疑和批判乃是庸俗和商业化的敌人。没有勇气面对人自身的问题,没有对人本身的反省和批判,没有对内心的敞露,我们文明社会的进步是大打折扣的。
2006年8月于昆明创库艺术家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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