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画界,流行的观念翻飞,令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年轻人尤其受到影响,往往被纷纭的世界弄得晕头转向,功利的暗影从意识的底层挤压而出,令业内人士叹息。然而我认识的一个青年画家张晓彦并不是这样,他以一种特殊的生命状态与倾诉方式,默默地行走在艺术人生的苦旅上,努力追求着自己的一片绿野蓝天。
晓彦是一位花鸟画家,以淳朴的自然为本位,面向市廛之外的原野、湖泊、林莽,脱离传统花鸟的闲情意味,转向对自然的礼赞和对生命现象的思考。那是一种单纯明亮的视觉信号,在某种程度上弱化了传统的写意性和工笔的描绘性,而在写实的基础上走向主观心性的叙述。古人论画有“实境”和“虚境”之说——实境者真,虚境者意。他画的花鸟安静、悠闲、清雅,决无奔突跳脱之姿,然而却内蕴活力,让笔下的生命更有意绪,体现了一种浑然、朦胧的状态魅力。它们在花草的簇拥下与空间背景和谐地融为一气,使之成为纯然温静、沉凝的气质载体。他也没有在自己的作品前设上层层雾霭、漫漫叠嶂,故弄些玄虚,让观者很容易就可以读懂。这种易读性同样是可观之处。
从景象结构上看,他笔下的物象有意识地弱化了线条和晕染的作用,以没骨又非率性的点染,界定轮廓的方式或靠墨贮水渍、或靠粉点水蘸,强调微观结构中的水痕变化,并使之统一在一体的秩序之中。他画小鸟的丝毛方法,寓单纯于复杂,或轻或重,或虚或实;或略带挫点,或以微扫的笔触亦丝亦染,构成形式上的丰富和情趣上的和谐,给人以知觉的瞬间幻象。
轻松的笔墨、雅淡的色彩、暖意下的统调和理性控制下的柔情,反应出个人的意图方式所达成的形式效应,一如他画面上那游移的水痕和化开了的肌理,稀释了沉重、冲淡了浓艳,俨然与常见的笔触和拘谨相异趣。在传统观念中,“写生”特指花鸟画,与今天的“写生”概念不同,是“写物之生意”。晓彦的花鸟画在宁静与和谐中,焕发出一种蓬勃气象,体现出这样的视觉主张。
在对物象的处理上,他也借鉴了相当的现代元素。将本体的张力尽量夸大化,使原本柔性的题材具有了一定的刚性特质。正是这种蕴涵在柔性本体中的刚性特质,使他的作品有一些生命的暗流开始涌动。一片翎毛、一抹残荷,虽离见微知著尚远,却流连着一 缕灵动的意趣。
艺术的表述原于对社会生活的认知与理解。你的修养决定你的理解,你的理解决定你的表述。
这是一个漂移着的社会。大陆在版块的作用下漂移,城市在不断的扩张中漂移,人们则在欲望和冲动里漂移。晓彦也是一个飘逸的人,难得的是漂移的人有一个停泊的心境,不甘沉舟侧畔,亦不随波逐流。画国画的人多了,画花鸟画的尤其多,茫茫纸山、浓浓墨海掩映着多少妙手才俊:老辣见笔者有之,谐趣含情者有之,破陈维新者亦有之。晓彦之画之所以入眼,无非是这“心境”二字始然。人在漂移,而心在停泊,自然就有些别样的宁静了。
我与晓彦无深交、无细谈,所谓心境之说皆源自画中。其人或静若处子、或动若脱兔,我无从得知。只是感知画中的安逸,想来他在作画时一定觉得闲适吧。求画一如行舟,只有舟动而心静才能辨明方向,不会在时俗和小利的旋涡中打转。未来晓彦的画走向何处我不得而知,说他必定一飞冲天、乘风破浪,未免大言欺世。但我至少看到了希望,从他笔墨尽滴的心境中看到了希望。这种朦胧的未来有些美好与神往。
何延喆
200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