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像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世间色相纷繁,缠绕我们的知觉,组成我们的生活,同时也日复一日的加强或消解我们的意义。
这些小物,分割我们的时间与空间,使我们具体的同时也使我们琐碎,它们把我们变成细碎的局部,并反复重组,使我们几乎忘记自己的来处。
然后,它们以自己的组合宣告对于我们的胜利——当我们以为这些琐碎就是我们的生活,这些零星的连接就是我们的意义,当我们淹没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忘记了自己本来是什么、本来要什么、本来想到哪里去的时候。
镜像
但是,我们所感知的一切事物,只是事物在我们认知手段所能达到的范围内所呈现的镜像而已。
这也就决定了,本质永远是难以触及的。我们所知的一切,只是表象——包括我们自己。
——可以迫近,无法接触,这是一切愿意思考“意义”的人所必定遇到的难题,因为这世间的一切均须以语言来描述,那么,我们用什么来描述语言本身呢?维特根斯坦提出的疑问,今天还是无人能解。
是的,这是一个无解的哲学问题,再坚定的意志,最后终将在这块礁石上碰得粉碎。而唯一的可能的解,恐怕只能是尽量的描述这种镜像,并为这镜像重新赋予意义了。
图像
那么,绘画语言便是一种解决方式——用佛家的话来说,“方便法门”。
把我们所见的琐碎用图像的方式归纳出来,将之再现、表达、拆解、重组,并重新赋予意义,并以这种意义去逼近事物本身,在一个我们能够掌控的时空——画面中去组合和编排我们所感知的世界。这样,绘画这个行为本身就具备了近似于创世的壮观与震撼了。
而图像,就是我们说“要有光”之后的那炫目辉煌。
这就是艺术之最令人心醉神迷之所在。
心像
但是我们并不是上帝。
我们只是我们自己。
我们用图像创造的世界,是有边际的,这边际,就是我们的认知,我们心灵能到达的所在,便是我们创造的图像所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
图为心声。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让图像离这边际近一点,更近一点。
在这个意义看来,画家伟大与否,其实是有一个标准的:那就是他的图像与他的心像有多大的重合,他的图像能覆盖多大的心像。
张奎
在朋友们的认知中,张奎是一个友善而略带点羞怯的沉默男子,似乎总是为不能完整传达自己的意图而焦虑,总是热心地为朋友们奔走,并试图认真的解释每一件事情。
这是一个认真得有些过分的人,就像他的画一样,对于每一件事物穷究到底,永远在推敲每一个细节、经营每一块色彩,总是执着而执拗地试图用图像完整、准确地表达心像。
这是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努力,是向内的真诚——这不仅需要毅力,还需要勇气,不是所有人都敢于如此袒露自己的心像的。
而这向内的真诚,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向外的自信:看,这就是我们面对的平凡与琐碎,可以美,可以荒诞,可以充满戏剧性。但是,无论如何,它是实在的、是我们用心面对的真实。
文 聂琦峰
20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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