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的画一向叫座吗?那也说不上,他初到北京,不为北京人所喜爱,他在《自题小像》的诗说:
身如朽木口加缄,两字尘情一笔删。
笑倒此翁真是我,越无人识越安闲。
他知道自己的画,不易卖得出去,所定润格特别低廉,一张册页银币两元,十二张才二十四元,还算齐头减收四元,比同时画家的价码,便宜一半,也很少人问津。他画了一幅《一粒丹砂图》,上面题了一首颇有深意的诗:
尽了功夫烧炼,方成一粒丹砂。
人世凡夫眼界,看作饿殍身家。
他有一幅山水,笔趣杂乱似花草,自题云:
未工拈箸先拈笔,画到如今不值钱。
秃管有灵空变化,忽然花草忽山川。
他也谦虚自己还不会拿筷子就先执起笔来,画的是山川或花草,自己也弄不清。齐白石向来对前来要画不付钱者,很不齿,特在画桌后方墙上贴张润笔费告示:“卖画不论交情,君子有耻,请照润格出钱。”旁边一张告白:“花卉加虫鱼,每只加10元,藤萝加蜜蜂,每只加20元。减价者,亏人利己,余不乐见。”那是庚申年正月十日写的。齐白石卖画卖印,从不讲情面,除至亲外,不论是谁,都要照价付酬,不能赊,不能减,还要先付款再取画。
当时挪威驻华大使夫人是北京人英格女士,夫妇俩都爱齐白石作品,买了不少,后来退休到美国,想买房忍痛割爱卖出,大概有二本册页,立轴四幅,镜片六幅,总售价还不够他要买一幢房子的头期款;但以现在行情,一本12张册页约值美金400万,可以畅快买上它三幢了。
所以有很多人问,齐白石作品为什么那么让藏家喜爱?先从整体分析,齐白石在绘画渊源上,继承了扬州画派与海上绘画传统,并得益于八大、八怪以及海派大师吴昌硕,是以二十世纪初南北画派的
交流和主张,对齐白石艺术崛起,意义非凡。
雅俗又共赏 妙在似与不似间
二十几岁的齐白石原来是位木匠,有一天惊喜地看到《芥子园画谱》,共十六本,内有山水、人物、翎毛、花卉各种画法,详实兼备,从第一笔画起,直到成品完竣,有逐步、渐次的解说,他视为学画最佳范本;但无钱购买,向人借来临摹,足足画了半年。有了从这个画谱得来的基本功法,当他从事雕花工活时,以此做为依据,花样推陈出新,往往别有创意,并从中悟出客户爱恶心理,所以当他弃雕刀改拿绘笔时,深懂切忌绝对化,要能因人而异,无论题材、颜色甚至画面饱满、热闹、简洁、清静,或工笔、写意,唯一标准就是要“雅俗共赏”。
他的册页都在此原则下努力经营,妙的是诗句,信手拈来,尽量口语、俗语,亦庄亦谐,亲切自然,更寓有民歌意趣。
“十年写形,十年写神”——且看他的工笔草虫画,精致婉约,配上写意花草,生趣盎然,神形俱现。“以俗为雅”,常作借题发挥,指桑骂槐,画几只螃蟹爬行,却题上“看你横行到几时”,是调侃?也是诙谐?画旨画意尽在笔墨画幅间!
而豪宅、册页、立轴、横幅等值何在?真得劳世人各自掂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