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观念扩张与媒介延展
众所周知,曾经前卫的各种观念艺术流派被后来笼统概括为装置艺术,无疑反映了西方艺术的理性思维和文化逻辑。如哲学一样,它在理念和视觉上解放了人认知事物的维度。虽然装置艺术从表征上看是由材料与材料或材料与空间组成的碎片,但实际上彰显出整体艺术的特质。装置艺术在不断扩张和变化中与时间、空间、环境、语境及观者之间建构了对话与交流的关系。自上世纪60年代以来,装置艺术已从相对边缘实践中获得了当代视觉文化领域的主流角色。因为装置艺术提出了新的艺术表达方式,重新界定了艺术形式,并影响了其它的学科领域。可以说,1969年哈罗德·史泽曼(Harald Szeemann)在瑞士伯尔尼美术馆(Kunsthalle Bern)策展的“当态度变为形式”展(When Attitudes Become Form),集中涵盖了60年代以来的贫穷艺术、过程艺术、观念艺术、大地艺术和极简艺术等。策展人旨在视觉语言上探索物质和非物质的物理和概念范畴及关系——首先充分释放作品自身的能量与自在性的信息,其次让作品与作品及空间相遇和碰撞,即在不可改变性质的多种形式与持续变化的领地之间形成强大的视觉张力。他在这一展览中有意把作品布置的彼此紧密相连,引发了对艺术多元性和内在含义的一系列思考,并促成了艺术、建筑和策展等多视角的持续讨论。它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就在于凸显艺术动态与易变的特点,如此形式新颖的敞开的布展让观众可以自由随心的参观,又完全不受场地分界线和空间物理地界的阻隔,既让作品间构成对话与交融,又使艺术家与策展人、展览与建筑形成相遇和对话的场所。史泽曼是一位擅于突破自己所处时代的局限性的策展人,也是一个具有颠覆传统展览观念的人。
显然,“当态度变成形式”展彻底改变了人们对艺术认知及展览模式,既是今天,仍令人思考。那么,到底装置艺术与我们的思维与判断是什么样的关系。我想,在中国,关于装置艺术这样议题的讨论从理论到实践都非常重要。那么,怎样发现和利用媒介,如何认识这样艺术的逻辑和进化关系及与空间、语境和自身文化的关系。如今,不要认为所有做出来的装置就是所谓的好的作品,我想如何辨别艺术家在创作中的拿捏度,这种拿捏度用到什么程度,将材料与空间以及条件结合运用到什么程度是最佳状态,这其中无不隐含了艺术家个人的理性判断与观念智慧。那么,批评或策展怎么去判断它的价值和意义?这是摆在中国策展人和批评家面前的议题。当然,装置艺术的界限是很宽泛而模糊的,甚至身体或行为也是装置艺术的一部分,包括文字书写也可被纳入装置艺术范畴。所以不一定只有物的东西才是装置艺术。从艺术史看,自60年代以来,现代艺术的逻辑不仅既转向了对自身的解构,而且也转向了对现代艺术秩序的解构。它早已从那种经典概念上蜕变,转向“介入”和“分析”之功能,并延伸和建立起与文化词语的关系。正如美国艺术理论家罗萨琳·克劳丝(Rosalind Krauss)在《扩张领域中的雕塑》(Sculpture in the Expended Field)所说,“在后现代主义环境中,实践不是被特定媒介所界定,而是与一系列文化术语的逻辑作用有关,对此而言,任何媒介,包括摄影、书籍、墙上的线、镜子或雕塑自身,都可以被应用”。在这一意义上,任何媒介的作品都不是孤立的,而是与(文化)词语、空间和语境之间构成新的结构关系。换言之,雕塑(艺术)需要从结构去理解,而不只是从媒介表征来认识,应是以“文化条件”为导向的。这样,所谓的扩张的雕塑才能演绎和生成了各种各样新的意义。克劳丝的文章实际上讲的是雕塑在后现代主义背景下媒介变化与扩张以及构成的意义,她的论述放宽了人们的思维与眼界。正如我们所看到卡普尔在伦敦皇家美术学院完成的作品,就构成空间与时间的深邃感,显然他充分利用和发挥了学院空间,让作品呈现出对物理空间的精妙而有趣的分析。因此,有时候我们去谈某装置作品,并不是孤立的看待,而是要与空间、语境、条件结合来认识和解读。
三 装置与空间、语境、条件之关系
如前所说,装置艺术实际上是一种整体性的艺术,它能给人营造了一种新的“身临其境”的场景和感受,往往把观众包围在密封的自我陶醉的空间,或将观众引向敞开的公共空间或自然空间。这样的装置作品被置于充满感性、理性、愉悦、欲望、想像以及思考之中,同时也反映了艺术家在整体上对物质材料的机智把握与语言转换。所以,在介入、干预、分析和解读过程中,装置作品隐含着许多尺度,即评判尺度,如何认定其价值和意义。这里可从四个层面来解读:1.艺术家与艺术机构(美术馆、基金会、非盈利空间)之关系。当艺术家非常强调个人的艺术自主性时,他或她的装置计划往往被要求应与美术馆和策展人采用合作的方式,这种关系进而建立了一种开放的讨论与合作的平台。其结果是:一种开放的实验装置把美术馆这类的艺术机构转变成了类似于文化实验室的空间。2.装置艺术蕴育的交流与互动:从装置艺术的特征看,它被界定为拒绝接受固定疆界的观念艺术,其实验性或前卫性促使艺术家不断思考与其它学科建立关系。这些艺术践行者常常通过旅行、信息和媒体在全球范围内建立广泛而多样的交流关系和网络。装置艺术家也找到了与不同领域专家和学者合作的可能性,超越了传统视觉艺术表现的局限,从而打开了艺术实验的新路径。于是,装置艺术超越单一的物理空间界限,而进入到一种协商、互动、共时的知识系统。在这个意义上,装置不是一个孤立的艺术,它不断冲破其界限,甚至以跨学科方式与其它学科建立起密切关系。也就是说,它不仅仅以物的方式来创作,而且还要与社会学、人类学、文学或技术建立思想关联性,这种跨学科的交流必然使装置艺术的观念和语言具有其延伸性和扩展性。3.装置艺术呈现时间与叙事的议题:我们所讨论的装置艺术,它不仅仅彰显其社会性,还有表现出个人记忆。在如今飞速发展和变化的世界中,时间和记忆成为当代艺术的关注点。装置艺术家通过借用现有的方法建构了自己的记忆空间。尤其在全球化背景下,单一历史持续受到多重历史浸染,艺术家们通过对主流与非主流的问题关注,以个人或私人的方式向现有系统提出思考性的问题。4.关注观众的主体性:在当代艺术中,观看方式也在不断变化,观众常常成为了装置场所的关键组成部分。也就是说,装置将观众带到主体位置,空间只具有感知和活跃感性世界的功能。比如有的展览呈现的互动装置,只有观众的参与才能实现作品的意义,于是观众变成了作品的主体。又如有的展览所包含行为艺术就具有互为作用,行为表演不是一个孤立的行为,人的身体与别人的身体相互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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