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馆长尼尔·贝内兹拉(Neal Benezra)将博物馆与费舍尔夫妇间的协议描述为:“公共与私人领域的合伙关系”。总体而言,博物馆目前都无法与新涌现的超级富豪私人藏家在市场上一争高下,所以两者间的这一标志性合作被视为博物馆的运营新模式。而实际上,SFMOMA也将把费舍尔的这些艺术藏品留在博物馆内“至少”长达一百年。
贝内兹拉在一次访问中解释了协议中涉及未来操作的条款:协议说明今后博物馆可以将费舍尔的藏品和博物馆的永久收藏混合在一起作展,但是作为对费舍尔夫妇收藏生涯的纪念和赞颂,博物馆必须每十年像这次一样将他们的藏品进行展出。
这样看来,费舍尔夫妇收藏中明显存在的偏向性以及艺术作品本身的影响力至少要在博物馆中持续发挥到2116年。这对于一个几乎奉“扰乱”为信仰的城市来说,如此长的一段时间简直是糟糕透了。到那时,艺术史还会继续在谈论像安塞尔姆·基弗(Anselm Kiefer)那样虚张声势的新表现主义?它对于我而言,现在就已经过时了。
如今,任何一家有着公民意识的艺术博物馆除了要积极争取富人们捐出他们的艺术作品之外,都在如何赶上不断多元化的参观人群方面碰到了一些小小的麻烦。“我们很清楚几年后西班牙语就会在加州大规模盛行,所以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是在博物馆使命中将墨西哥和中美洲地区也考虑在内,” 贝内兹拉对我说,“ 而且,用政治语言来说,我们还希望能够定位在面向亚洲。这样一来,任何一家纽约的博物馆也许都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地缘多样性优势。”
然而,博物馆的首批展览中完全不见丝毫如上所述的考量,反倒是以欧美为主的费舍尔藏品压倒性地站在了博物馆展览的中心位置。
SFMOMA的永久性藏品展示 图片:Courtesy of Ben Davis.
SFMOMA的全新扩建和开幕无疑是一项浩大的事业,这也意味着它展示的作品之多让我无法一一详述,只能在这儿一笔带过:博物馆永久性藏品经过重新布置后,展出了从亨利·马蒂斯(Henri Matisse)精美的《戴帽子的女人》(Femme au chapeau,1905)到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经典的厕所-艺术雕塑,《泉》(Fountain,1917)等一系列现代艺术的代表作。另外还有更多狡黠机智的当代艺术和新媒体作品在顶层楼面展出,而博物馆的摄影展厅号称是全美最大的致力于展示摄影作品的博物馆空间,也许也是新博物馆中我最喜欢的部分。
通过这样的匆匆一瞥,这些空间的特色体现了一些最敏锐的策展理念,以及一些最令人动容或惊喜的艺术作品。
莫伊拉·戴维( Moyra Davey)的摄影作品 图片:Ben Davis
我稍微掠过了那些艺术作品的介绍,是想在最后聊一下关于旧金山(艺术圈)的整体环境。如果你说在这个重新开幕的博物馆中找不到任何一件喜欢的作品,那是十分失礼的一件事。博物馆的开放作为一件大家喜闻乐见的消息一定会受到人们的欢迎,因为在一般情况下,旧金山的其他艺术新闻很多都是关于艺术家不得不背井离乡,和那些挣不到什么大钱的工人阶级一同被迫离开这座高速发展的城市。
如果你真的要认真看待这个问题的话,不妨将奢华而浮夸的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新馆看作旧金山本地艺术圈的一座昂贵墓碑。于我而言,那就像是现代超级博物馆的诅咒:不平等性意味着那些使超级博物馆得以成真的富豪们却试图将他们本该真正服务的艺术群体排挤了出去,剥夺了他们的资源而用于服务自己。随着博物馆规模的日趋扩张,这样的局面也会因为社会阶层分化的日益明显而变得更为紧张,就像是光亮的背后总有阴影跟随。
“拿起这把锤子"展中“反驱逐绘制地图项目"的现场装置图。旧金山芳草地艺术中心 图片:Ben Davis
这样的例子真实地近在眼前。正位于新SFMOMA对街的是旧金山芳草地艺术中(Yerba Buena Center for the Arts),目前那里正在展出由艺术批评人克里斯蒂安·弗洛克(Christian Frock)策划的“拿起这把锤子”(Take This Hammer)。展览调查了一系列旧金山艺术家和艺术团体参与创作艺术的抗议行动,而围绕的话题恰恰就是我刚才提及的那些问题。比如“反驱逐绘制地图项目”(Anti-Eviction Mapping Project)所呈现的动画地图,直观地表现了一套反映湾区各种变迁的图景。蕾贝卡·索尔尼(Rebecca Solnit)在所附的册子内写道:“这是一个被金钱冲击过后的城市图片”。3.9艺术家团体(3.9 Artist Collective)通过鲜明的广告牌风格作品,愤怒地谴责了旧金山黑人居民被迫迁移的事实。
这是一场粗犷而混乱,有时候又有启发性、令人不安的展览。如果你不希望对于艺术的未来或者是这座城市的未来只剩下批评和指摘,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思考一下这场展览所传递出来的那些挣扎和困难。我猜,唐纳德·费舍尔一定会很讨厌这个展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