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犁

能不断的画出好画是幸福的。

跟马琦很熟，但来往又不多，跟她我从不见外，甚至在一年一两次见面时，从不吝惜的表示对她作品和人的尊敬和喜欢，马琦总会说，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些喜欢和尊敬，都源自一种同行在追求的道路上，自己做不到，但看到身边的朋友，好像轻而易举的达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而由衷的垂涎。其实我也知道，看上去的轻松和美丽，其精微程度，只有做到的人才有体会，垂涎者永远只有垂涎的份。

马琦年龄估计比我小几岁，上学的时候比我高两级，应是我的学姐。从那个年代起，那些她自己都不以为然的才华，在不经意的手工中外露，一直为我们这些布满世界的凡夫俗子关注，一看就是一个与童话故事一起成长的女生。她的绘画创作就是从小女生梦呓般的童话开始，仿佛是一个天真的女孩，以无暇而纯粹的幻想直逼黑夜的心脏，而黑夜的深邃和迷人又让你看不到童话的边缘，青春、美丽、甜蜜、梦幻、毒汁，如梦境里天鹅的翅膀，而展翅的绚丽使人紊乱，但她的作品总会激起感官丰富的相像，她就是一个逼近童话般幸福边际的女生。

后来陆续还会在去她家或者工作室时，看过一些她的绘画，不紧不慢，作品量不多，工作很多年，仍然像不谙世事的文艺女生，几根烟，几本看的上眼的大师画册，还有纳博夫或者杜拉斯的小说，伴随江南的雨水，稀稀拉拉的在画布上流淌。也不知道她是真歉疚还是假歉疚，告诉我就这几张画。记得有一组鸟类的作品，谈谈的粉粉的让人感到温和与心软；还有几张只有下半身的穿着内衣裤的人体，懒洋洋好看的颜色，暗含女性的认知。我很少听到她谈艺术，但知道她厌烦所谓女性画家的群体或者女性艺术，她强调说只有好的艺术和不好的艺术之分，没有女性艺术和男性艺术！这时仿佛触及她散漫思绪后的底线，不会还击，但不可能被突破。这时的油画《天下》、《豹妹》、《纸牌》系列、《白羽毛》，已经开始了她语言迷径里的旅程。

记得我还约过她写几篇散文，写小猫咪的《没没》和《这些日子，我在种花》。又让我觉得这个马琦不出手也罢了，一出手小短文可以写的如此绝妙，不多写一点可惜了。您看《没没》中，“我若是料到他的离去会带给我长期的痛苦，我一定会在画像里体现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细节。”于是有了文字的肖像写生，“虽然我总讥笑那些主人对自己宠物拟人化的描述，我却不自觉地要求着没没的温柔和依恋。我还没有告诉你他长得什么样。是一只虎斑猫，毛色不是最好，却是我喜欢的麻乎乎的颜色。他的脸哟，是猫里最美的；他的脖子上有一深一浅两道环纹，象天然的饰品。他坐在那里，两只前脚支撑着，楚楚动人。举手投足，敏捷优雅。他的圆圆的大眼睛总是忧郁着。怨恨我的时候，他就拖着尾巴，恨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还有下班回家，没没从门缝里挤出来的样子，“当时我产生了奇异的感受，注视着他的背脊，就象是看一辆火车，源源不断地从门洞里驶出来。”哈！小生命在画家马琦文字里一览无余。而那篇《这些日子，我在种花》，更把日常的养花种草写的像从事艺术一样烦心而甜蜜。

真正让我感到马琦的不可捉摸魔术师手段是这些年。记得一些与万花筒有关的水彩，万花筒如显微镜般，放大视觉里的形式，规律又千变万化，是不是那些有序的形状和无序的变化，又把画家带入成人的童话，无尽的集合纹样，简单的水彩和马琦手上的剪刀，又把看客逼到梦境的边缘，这边是美丽和甜蜜，那边就是凡俗和无趣。记得马琦还有一次西班牙短期的旅行，那些地中海的暖色和穆斯林的纹样，又像匍匐植物蔓延到马琦的画面，那些繁缛、精致、庞杂的异国装饰纹样，又成为马琦作品里梦幻的翅膀。我仔细分析了一下马琦作品的组成元素：写实的人物，有点主观，或单色如插图，还有人体的局部，那一撮颜色，只有女性才看得到，请原谅我用“女性”这个词！植物或者鸟类，像给博物学家画插图，仔细淡雅符合物种结构，没有太大的技术难度；万花筒，仿佛马琦填补画面的法宝，简单的快乐，小朋友的乐趣；来自西班牙的纹样和穆斯林神秘的建筑基石，那些拉丁化的法老咒语，在马琦的组合下开始有了奇妙的面纱，好看而神秘！我经常给学生说艺术创作，不要太装饰，不要艳俗，不要插图化，会影响作品的品位，而这些普通教师的唠叨，在语言的魔术师面前，无影无踪，打击凡夫俗子们认知的信心。

我相信哪怕多么慵懒和漫长的午后，优秀的感知都可以触摸到童话般幸福的敲门声，而我们只能在他们的作品中体会腐朽、平凡和神奇的距离。

                               

 2015年3月8日兴坞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