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中国人物画本体学研究之造像体系》
 

一、传统肖像画概况
 

并非使用笔墨绢素绘制的肖像作品就能称之为是肖像画，而是要基于传统中国社会对自然和人的认识理念，并且形成与之配套的肖像绘画独特的观察方式、表现手法、制作技艺等等，运用此体系所创作的方可称之为肖像画，但此描述也未能完整诠释肖像画的复杂内涵。
 

中国传统肖像画历史虽长，关于它的资料记载却较为零散。早期肖像绘画的相关信息通常附载于人物绘画科目之中，偶或提及。真正作为专项概念被记录是宋代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才专门列了“独工传写者七人”，其后邓椿在《画继》中，将人物画与肖像画合为“人物传写”。及至宋元以降，随着文人画的兴盛，对于形体塑造有极高要求的肖像绘画逐渐被归于匠人技艺，在中国传统文化视野中边缘化和民间化。作为记述中国历史文化主体的文人阶层，极少将视线投向纯粹的肖像绘画领域而主要从事此行业的画者自身大都没有足够的文化修养来总结和详细记载其发展传承。此外，由于肖像画制作技术含量较高，传统肖像画者积淀下来的技艺总结和经验口诀常被视为行业宝典，师徒秘授或家传，多不肯轻易示人，这也是关于其资料稀缺的原因之一。难得的是，至明清，各种条件机缘会聚日渐成熟的商品经济，传统印刷出版业的发达，学界风气注重总结，著书立说之习盛行，传统肖像画学著述在十八世纪的中国得以较为集中的出现，这对于我们今天了解自成体系的中国传统肖像绘画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途径。
 

王绎是元代末期江南著名的肖像画画家。元代灭亡的时候他才三十五六岁。《杨竹西小像》是王绎的代表作品，现被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这幅画是研究元代肖像画的一个很好的资料。王绎的另一个成果就是他创作的《写像秘诀》，他强调在绘画中要“呼啸谈话之间”去进行观察，然后“默识于心”进行创作。另外《彩绘法》、《写真古决》、《收放用九宫格法》等著述对后人研究肖像画有着深刻的启示。十八世纪三部中国传统肖像画学著述集中出现，它们是蒋骥的《传神秘要》，丁皋的《传真心领》，沈宗赛的《芥舟学画编•传神》。它们的出现为研究传统肖像绘画提供了一条从图像观看进入思想解读的途径。
 

二、肖像画的新征程
 

蒋兆和的名字总是很容易和徐悲鸿的名字出现在一起，同为现代写实水墨人物画的奠基者，他们有太多的相似的地方，他们被称为“徐、蒋系统”或“徐蒋体系”。徐悲鸿是新写实水墨画的奠基者和开山人，蒋兆和则是其在人物画方面最强有力的开拓者。要说他们的共通点应该仅仅是都坚持写实水墨人物画，但在表现形式和语言上蒋兆和则能够一改古人肖像之面貌，蒋兆和集中国传统水墨技巧与西方造型手段于一体，在写实与写意之间架构全新的笔墨技法，由此极大地丰富了中国水墨人物画的表现力，使中国的水墨人物画由文人士大夫审美情趣的迹化转换为表现人生、人性、表达人文关怀、呼唤仁爱精神的载体。

蒋兆和坚持“为民写真”，让中国的民众和正在发生的重大事件以特写的形式破天荒地跃然在中国画纸上。他观世间万象，追众生形神，意在描写其深刻的心髓。其墨韵笔致精湛到无以复加又无以删减，或潇洒或厚重或飘逸，如此运用自由的笔墨绝非素描所能企及。也正是如此精到入微的笔墨使各阶层民众的形象在他的作品中能栩栩如生。蒋兆和的水墨写意肖像终于从根本上解决了头部与身体的不协调问题，在线与面的组合应用上达到了和谐统一。这种全新的肖像画技法既不同于古代传统“波臣派”也异于郎世宁的西式中国肖像画，它是全新的，滋生于二十世纪初的特殊文化背景下。
 

中国传统人物画强调“以形写神”、“目识心记”，但是随后由于文人画的兴起，肖像画的匠气流入民间，使得肖像画的发展从“目识心记”走向“目识手记”，然而蒋兆和以其融合中西、贯通古今的表现手法使肖像画既能够造型准确，又能够打动人心，达到了“神”与“心”的共融。
 

今天的中国肖像画者，清晰认识到并重新发掘中国传统肖像画体系包含的文化义蕴是至关重要的。新文化运动之后，中国社会生活、文化艺术各个领域大规模学习借鉴西方，使得中国人视觉经验有了几乎彻底的改变。现今中国绘画领域面临的问题是，接纳吸收了西画体系的人物造型理念与标准，而忽略遗忘了传承千年的肖像画自有体系的理念认知。中国未来肖像艺术的发展不能只停留在借用眼睛看待事物，停留在表现像与不像这个肤浅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