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芳容(文)
让我在两条河流之间,看星星在树梢上摇晃。接受该来就来的雨水,也要和脚下的蚂蚁说话……
——汤养宗《在汉诗中国》
时光魔术大师汤养宗的这一首作品用语言营造了一个错综复杂的梦境,他也被人们称为“被时光恩宠的诗人”。文字之于诗人无疑是一件利器,就像画笔之于一个精神饱满特立独行的绘画者一样,她往往会给我们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视觉呈现,给观者予超乎习惯性思维的视觉体验。它也像诗人的梦语一样,只不过画家的梦境呈现是借助绘画语言实现的。与文字不同的是,画笔下的形象传递有更为直接的特点,它可以直面观者,让人们可观可感,甚至可居可游。当然,很多体验并不完全是愉悦心灵的,梦境般的营造往往让我们觉得恍惚、彷徨、迷失、不知所以,让我们对真实的世界产生怀疑与排斥。阿嘉娜就是这样一个实践者,作者的梦语实验直逼观者的内心。
在阿嘉娜的画笔下,我们看到的是荒诞、怪异、离奇的景象。阿嘉娜的作品把我们带入了一个非经验的超越现实生活的场景:独眼的人物形象、外星人般的具有超常听觉能力的耳朵、头顶的怪异的辫子或者是犄角、静谧空灵的仿佛是有幽灵穿梭出入的世界。这一切给我们耳目一新的感觉,物象的组合显得不可思议,它完全超越了现实主义的图式。同时,她也给了我们另一种情感体验,我们在热闹世界的喧嚣下去观赏她的作品,感觉到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不安、甚至失语。的确,现实世界与作者笔下经营的那个意识世界距离实在是太远了,我们在这样的两个毫无相似性,毫无关联的世界中游走,恐慌、排斥、和很多的不确定向我们袭来。随着艺术功能的多元化,我们不能对艺术进行一种本质的界定,具象与写实也只是在一个层面上满足了部分人的审美体验。而人类的审美体验无疑是多样化的,这种多样化让我们给了创作者及观者更多的宽容及想象空间。
阿嘉娜是一个虔诚的绘画者,对绘画艺术非常的执著,她曾对我戏言:“绘画就是我的宗教”!2007年7月阿嘉娜从四川大学毕业后,就把整个家当搬到了蓝顶,走上了职业画家的道路。很多人都说到,蓝顶是一个群落,更是一种生活。这个远离闹市区的蓝顶艺术中心以前曾是个鞋厂,后经过改造,成了众多画家的工作室。阿嘉娜无疑是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的,在这里,她有过绘画的转型,以前常进行的情人椒系列似乎是划上了一个休止符,取而代之的是《蝴蝶的预言》、《连羽蝶》、《深色的夜》、《小孩的念想》、《我们的游戏》、《飘来飘去》、《大河之眼》等类型题材的表达,在这部分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阿嘉娜对新的画面形式的一些探索。画面中怪诞,离奇的形象仍然是作者刻意要去经营的,独眼的人物形象作为一个标志性的存在似乎永远没有被替代的可能。在阿嘉娜进行尝试的这样一批画作中,我们能看出画家的心路历程及在绘画上的一些思考。
情人椒是阿嘉娜着意进行的一个题材,这类题材形成了一个系列。这部分作品参加了阿嘉娜的硕士毕业展,可以说是部分展示了她硕士时期的阶段性成果。在整个系列中,情人椒并不是一个客观现实存在的描绘。我们看不到任何具象的东西,在这个层面上,它已经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艺术功能论,更多的是体现出了作者的独特创造性,这种创造性体现在艺术形象的处理上,包括整个画面意境的营造上。左图是情人椒系列中的一幅,作者把亲昵的情人椒置于一个云雾升腾的场景中,情人椒之爱似乎是被隔绝起来了,又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她身边旁无一物,寂静空渺的时空中似乎只有情人椒之爱是永恒的,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人的单纯情感,紫红色的情人椒在飘渺的云雾之上无疑是具有视觉冲击力的,高贵而单纯。
《深色的夜》给我很大的触动,它是描绘的几百个世纪之前人类的生活场景?或者是几百个世纪之后的人类生存的空间?又或者根本就是一个遥远的无法想象的异域特殊生物栖息之地。画面静谧而清冷,蓝色调的运用是很成功的,画面中独眼的人物形象也无疑传达给我们一种安静,她静静的凝视着画面之外的我们,这种凝视让我们很不自在,她的眼光是超脱而高高在上的。人物旁边的那个类似蜗牛壳状的东西给了我们很多的想象空间,它是人类以后的安身待命的居所?或者以此确定她就是一个外来者?一个不知所以的外来者,她似乎想得到一些启示:我在哪里?我在这个地方做什么?她爬出了蛰伏许久的壳,故做幽雅的审视自己,审视它从未见过的这片陌生的土地。但她无疑也是不自由的,一只腿上长出无名的枝丛,似枷锁般禁锢着她的自由之躯。这种情感让人不可名状,她足以打动人的内心。类似的作品还有《雪阳的世界》、《谁偷了我的兵》、《它们在涌动》等等。
阿嘉娜的作品中,还有一类是接近嬉戏调侃趣味的,如《小孩的念想》、《路上进行时》、《我们的游戏》、《你可以永远飞翔了》。在这些作品中,我们似乎能感受到一点放松和一种冷冷的幽默。左图是其中之一,《我们的游戏》。画面中没有宏大的叙事场面,仅以一个躺着的人的面部及一个像羽人般的人物形象构成画面。从人物面部及蝴蝶羽人的对比看,二者是有大小悬殊的,似乎代表着两个有力量悬殊的对象,在一种嬉戏中得到了和谐。又似乎羽人形象是一精灵,把处于沉睡不觉状态的人类唤醒,在这样轻松的调侃后给我们带来的却是冷静的思考。或许人类从来不曾认为自己是弱者,即使在休息的时候,还在梦想着下一次的征服,与对手的角逐,而羽人似乎仅仅把这一切当作一个玩笑,它以他者的眼光来注视着我们正在发生的一切,注视着人类的事件和生活场所。
油画作为一种外来艺术,传入中国也不过几百年的时间。应该来说,油画艺术自传入的那天起,就不断的打上了国人的烙印。当然,作为一种表现方式,我们是在做选择性的吸收与改变的。在中西方之间,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艺术家要找到一个权衡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从一个观者的角度,我们不能对一个艺术家过于的苛刻,“个性化”的追求及自我风格的表现其实是画家不断思考及成长的过程。在这样一个过程中,画家需要解决很多问题,如继承与创新、全球与本土、个人与群体等等,在这样的体验及反思中,我们能看出绘画者的态度及信念,我们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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