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溟
在我在批评性艺术的评论中,跨女性艺术是其中的重要课题,这种艺术的特征是创作者虽然是女性,但其作品已经不再是被规定为女性题材—像现在都在将女性艺术限制在女性生理和心理上—而是女性跨越了简单的性别之争,将视野投向自由主义的公共领域,像李心沫拍摄的纪录片《我要呼吸》对矽肺病民工的记录那样,即使何成瑶在用自己的身体做行为艺术,但也已经超了出她的身体的本身,她是在用身体来揭示一个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面临的社会压抑,包括她的近作对精神病家庭和弱势儿童的关注,这就是我策划的“心灵之痛:何成瑶的行为艺术及影像”的主题。如果我们还是停留在何成瑶的女性身体来讨论她的女性艺术,那就会将其作品中更重要的维度,即我说的艺术中的政治的维度给遮蔽掉。
雷燕的图片《子弹穿过年轻的心》最早于2002 年在香港艺术公社美术馆展出,作品由五张图片组成,左图为红色,由无数张烈士陵园小景组成,中图为灰色,由无数座烈士墓碑重叠组成。右图为绿色,由无数张烈士陵园小景组成,再两边的图片是文字记录:中越从50年建交至79年中越战争再至中越邦交正常化的概况。关于这个图片,雷燕还有一段札记:
2002年5月,当我以一个旅游者的身份再次登上中越边境——老山时,昔日的老山已经成了边境旅游的热线了。看着重新粉饰过的老山,我已经感觉不出这里曾经是中越边境战的最前沿。记得当年我随部队在这里执行任务时,从新街至老山,一路都是军营、阵地、炮车,而现在这一路看到的是“老山饭店”“老山茶叶”“老山理发店”老山度假园 ,老山……。老山已经成了这里的品牌,成了边境县城麻栗坡,招商引资的牌子。
我坐着朋友的车顺着当年战区的路,一直走到了天宝边境口岸,当年口岸的那几间茅草屋,和边境部队已经没有了踪影。口岸的海关修的非常的漂亮,原来天宝农场也变成了一个美丽繁荣的小镇。我们办完出境手续出去十米,就到了越南境内的一个商业区,货摊上摆着越南的咖啡、橡胶拖鞋、山货、小食品等,更多的是一些来自中国的商品,日用百货几乎全是中国制造。两边的边民穿梭在繁荣的市场里友好地做着买卖,分不清谁是中国人谁是越南人。
眼前的繁荣和变化并没有让我忘记这里曾经的战火纷纷 ……。
再次走进了烈士陵园,我的心与二十年前的沉重有了区别。而埋在这里的九百五十九个英魂,他们已经不会改变,他们不知道战争早已结束,不知道中越又实现了邦交建立了友好往来……。墓碑上年轻的生命,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我默默地念着他们的名字,一排排的走过,看着他们从军的时间,三个月、半年、一年、从军的历史那么的短暂。他们是那样的年轻,他们的人生刚刚开始,埋在这里时军装可能未成洗过,埋在这里时团长还未曾见过,一张张娃娃的脸他们的灵魂会后悔吗?我在心里自问着,作为军人,他们的天职是服从,战争不是他们所愿,他们只是战争的执行者。面对他们,我心中充满了崇敬,而更多的是对战争的疑惑。战争是正义还是政治游戏?这些躺在地下的烈士,他们为之奉献的生命有意义吗?
迈着沉重脚步我走上陵园的山顶,墓碑在逆光下就像是整装待发的士兵。此时,一阵风穿过,我感到了寒意。我忽然觉得这阵风,就像是一颗颗子弹穿过了墓碑,穿过了墓碑下的灵魂,穿过了年轻的心,穿过了时空,穿过了记忆,穿过了平静……。
那场战争过去二十年了,还有多少人还记得?……
雷燕的《子弹穿过年轻的心》是挪用图片和拼贴来反思战争和个体生命价值的作品,这也是雷燕亲自经历过的事件的回顾,由于公共政治和权利是这件作品主题,所以它既不是简单的女性艺术,也不是简单的女权艺术,尽管它也来自女性艺术家的创作,但却是跨女性艺术。
面对雷燕的作品,还有其它相类似的作品,我们如何来解读它,这确实是批评理论要讨论的问题,当然对这种跨女性艺术,自由社会理论一直是我的批评方法论,因为批评性艺术直接就是自由社会理论的艺术。这也是我要针对用中国现代性来进行女性艺术评论的评论家观点,认为中国的女性艺术不同于西方的现代性就是这些女艺术家用女红材料做作品,在这种前提下,中国女性艺术家命中注定了为了东方身份而用女红材料,但这种中国现代性的评论不但无法让女性艺术介入普遍性的女权政治中,也无法让中国的女性艺术家由女权政治而导向公共理性,这就是我要指出的,在跨女性艺术中,女性同样也是公共领域中的政治力量,并讨论公民政治中一切可以讨论的问题。正像有人问李心沫,你是女艺术家,为什么不做女性题材而要做社会题材,李心沫的回答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做女性题材的艺术,而雷燕的图片《子弹穿过年轻的心》等于也在再次挑战着中国现代性强加在女性艺术家身份的女红身份,而在我看来,中国现代性实在是一个没有出息的现代性,如果说这也是现代性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