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夫
《李晴——构筑形与色的终结》2009年六月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
李晴上世纪八十年代就读于中国美术学院,学习传统绘画艺术,九十年代初期赴日本研习现代艺术,九十年代后期回国便进入绘画创作的成长期。二十多年来,她的画风经历了几个不同时期,初期以精密细致的线描构成清新风格的“抽象表现”时期;接着採用布面油画形成“构筑心象”时期;继而自创纸上油彩进入“意象表现”时期。近几年来她以更成熟的艺术视角审视自己的绘画轨迹,酝酿新的突破,求新、求变是她的特色,也是她的绘画艺术保持蓬勃生命的所在。
欣赏李晴的绘画,可以浅偿,也可深究,起初当你看到那些抽象于现实之外的线条、色彩、块面、点划所折射出的跳跃节拍和悸动的韵律时,你会感到那是一首首抒情诗、一曲曲欢歌,它调动起你的审美冲动,得到美的享受。但当你继续深入观赏时你会发现她那深藏在画面下的隐喻,萌生审视欲,由内而外地感到那不仅仅是些轻松的诗歌也是一出出沉重的人生百剧,是作者的心路,它与你沟通和你分享,使你感受到她创作原动的快感。
探究李晴绘画的渊源,首先是她的无功利性,她不是为了世俗的欲望来进行创作的,可以说她是一种“无为”的心态来做画,为的是自娱、自陶、自我宣泄,没有压力,轻松自得,在这种状态下,她可以只用一根线条在纸上随意滑动,流淌出美丽的画面;也可用无起无止的色块和斑驳的黑白铺垫出幽远深邃的迷宫般的图画跌宕起伏,行云流水,如音乐的旋律,引人入胜,使人浮想,让你感同身受地分享她可贵的稚趣和对生活的诠释。李晴的感情极其丰富细腻,她能把瞬间的、突发的、直接或间接的甚至怪异的一些内心活动转化为作画的灵感,或涂抹,或书写,或喷溅形成一幅幅绘画作品;也能把那些日常所见的“椅子”、“匙子”、“杯盖”、“倒影”、“茶水” 等等平凡事物加以变形、抽象、改写塑造成一幅幅艺术形象,而原有这些物象都已面目全非,甚至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物象只不过是诱发和调动画家内心某种感性的媒介,这种将视觉现象转化为感觉的手法是李晴的匠心独具,特别像她受过写实绘画严格训练的人更为不易,没有自我决裂的勇气是办不到的。
李晴以“无为”心态作画也左右了她的绘画的风格,她的画大部分是抽象的,画面传达出的信息是“无所为”,既使有的画面注入了具体物象,这些“物”不管是上述的“椅子”“杯子”等抑或是“梨子”“苹果”“酒瓶”“人物”等等都是模糊的、朦胧的,仿佛隔着大雾看对象,这正是她恬淡心情和对人生的感悟所形成的,符合她“无为”的作画心态,观众站在这些朦朦胧眬的画前,恍如隔世,浮想联翩,心情都得到了净化。 一些评论家在赞誉朦胧诗时曾说:“朦胧——出美”这可以作为李晴绘画的写照。究其所以,李晴作画的“无功利”、“无为”的心态不能不说在她的观念里蕴含了古代老、庄哲学思想,老、庄讲“无为而治”,庄子说:“心与物冥”,老子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恍兮惚兮、其中有象、惚兮恍兮、其中有物”,正可以作为李晴作画的注脚。在恍恍惚惚的抽象表象中包含了“象”和“物”,李晴画中的象和物是什么,可以认为她把一切实体性的物象都融在心里的内心形式中,她思维的心象和客观世界的物象全都成为她作画的素材,甚至可以透过似无所求的画面演绎她心理深处的私密,在李晴第一本画集里,作品《谜系列》、《遗传系列》、《冲击波》 、《女人》、 《渴》、 《一九九九年四月十七日系列》 等都隐约暗示她生命中的诸多遭际,有欣慰也有困惑,有顺畅也有无奈。实际上作画对李晴是对某种心理问题的排遣,是一种人生告白。古代圣哲们的“无为”并不是真正的虚无,其目的是为了达到理想的“治”,李晴无为的目的是为了追求心理的平衡,是一种心灵的自赎,也就是“心与物冥”,心灵和实体都归于安宁,每完成一幅画,松了一口气,释放了人世的压力,缓和了心理和生理都紧绷的一根弦,达到和谐的彼岸,唱出了宁静的和声,是一曲反璞归真的心灵之歌。
李晴在绘画技法上也有创造,她运用油彩、喷漆、木炭、纸、布等材料通过绘、抹、刮、压、擦等不同手法制造不同的效果。画油画时摒弃画笔、少用画刀,以版画的滚筒正、侧、角、棱接触纸时,产生各种肌理,在浓、淡、枯、湿、斜、直中不经意地去发现新的手法,有时会出现连她自己都未预料到的精彩。有一度她运用光洁的白板纸,在上面画浓厚的油彩,再用“拟法”,除去油彩,留下光滑如照片的画面,在保留了“绘画性”的前提下产生很优美的梦幻般的画面,同时也非常女性化。 李晴在对光的运用上也很独到,她的许多抽象画上都有光影浮动,有的像白炽光,有的像日光灯光,有的像鱼肚白的晨曦,有的像乌云的银色镶边,或似闪电,或似树丛下的侧影,挥洒自如、变幻莫测,既神秘又温馨,造成错觉,使二维的画面产生三维的想象,在闪烁中增强了画的魅力。她的这些独创使题材和表现方法相得益彰,形式和内容完美统一。
李晴绘画创作敢于实践,锐意进取,形成了她十分鲜明的风格特色,艺评家贾方舟评论她的画:“李晴的作品给我留下不断探索进取永不满足的印象……她每年都在变化……可以说她的作品已预示了她的艺术朝着更加成熟的个性化的方向迈进。”这个评价是中肯的。
李晴作为女性画家,必然本能地以“女性视角”来观察事物,运用“女性话语”来抒情达意,她的画:细腻、明快、纯净、活泼都体现出她作为女性艺术家的素质,她通过对于女性敏感事物的描绘来寻求自我表达,多一些温和,少一些激烈,多一些委婉,少一些喧器,“哀而不怒,怒而不伤”形成了她婉约雅致的女性的话语方式。她的作品中像《两个女人》、《渴》、《音乐系列》、《结构系列》、《作品六号》等无不透出这种女性品格,她具有中国女性主义艺术家的特色。
综上所述,李晴在长期的绘画实践中,学习,嘗试、运用、发挥各种艺术方法,自觉或不自觉地涉猎到抽象的、具象的、印象的、浪漫的各个领域,将各家之长揉合到自己的画中,甚至在有一次画展中还反串了一次类似超现实主义的手法制作了一组“国宴”系列,这种形式虽然完全越出了她创作的常轨,但同样成功,赢得了好评,还被香港美术馆收藏,偶出奇兵也能获胜,显示了她创作的潜力,正因为她有这种集大成的功底,她每个时期的作品都面目一新,顺利地将物象转化为心象,又将心象演绎为艺术形象,走过了从抽象艺术到意象艺术的过程,淋漓尽致地表达她主体心理的内涵,同时也避免了与观者交流时的程式化和概念化,达到与观众的深层次互动。艺术博士孙振华在评论她的画时指出:“纵观李晴的绘画,她的特点首先表现在她这种个人内心生活化的内容是不可重复的和摹仿的,它具备高度的心理真实,它不做作,不掩饰、不刻意,它的个体感受的唯一性使它们具有心理学文本、美学文本意义。”不难看出,李晴的绘画已经脱离单纯直观的层面,进入具有美学深度和哲理意义的堂奥,可以预见李晴的艺术道路正在向前延伸,更上一层楼是可以拭目以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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