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水墨画，走出了传统的“书法用笔”路数，似泼墨又非一味地泼洒，在泼与写中，画家机敏地掌控着色、墨与水的晕化交融，其中既有自由流淌的欢畅，又有相聚相拥的热烈，还有相撞相争暴发出的火花。在水与色、墨的嬉戏中，画面既有油画色彩的丰富和厚重，又有水墨、水彩的轻盈和空灵。在那朴朔迷离，若现若隐，混沌，朦胧，披上了一层神秘色彩，透着迷人的魅力。

 

王灏，特有的水墨语言形式，并不为了表现某个具体的物象，只是为了表达某一时的感触，某一瞬间的情绪、或掠过的一缕思絮，流落到了纸面上就成了画。有《暗香》流动的一瓶鲜花，有在残雪中涌动的《春之韵》，有寒潮中凛立的《紫荷》，有冰雪融化中的《云溪河畔》的湍湍溪流，还有那梦中雍容华贵的《盛唐玉女》、那热闹的《京韵》大鼓的角儿，也少不了那《妖娆》的梦中情人。这些林林总总的流动着、变幻着的不确定性的画面形象，就是他情动于中抒写下的“意念的行迹”。他将自己的创作称为“意象探微”，可以说是真正找到了艺术文脉的源头。“意象”说，从老子的“大象无形”、《周易》的“立象以尽意”，到西汉王充首次提出“意象”这词，进而魏晋南北朝的刘勰完成了艺术审美的“意象”的理论建构，“意象”中的象指具体现象，个别事物，但又是托物、是喻体，充满象征性，通过象，由表及里，看到意的本质。西方哲人解释为：通过“想象力所形成的这种形象显现，可以叫做意象”。可见，“意”和“象”是浑然一体充满了神秘色彩的抽象理念，孕育了“形神兼备”，实质上是“神似胜于形似”的东方艺术精神，显示了中国文化的独特的品貌和深层的内涵。这本质上是一种神秘主义的智慧创造，强调“澄怀观道”、“虚而万景入”式的体悟。“意象”就是从道的思想发展而来。道者，是道路也，“道”就是一种过程，一种流变，既是空间形象，又是一条无始无终的路，没有固定答案，而万物都要循着这条“道”上行进，不停运动以至无穷，绵延不尽、神秘莫测，这是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命大道。艺术家不满足于有限的生命，具体的形象再现，而在“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创作过程中，追求“似与不似” “神似胜于形似”的审美理想，这就是神秘主义的艺术表现。其审美的特点表现在东方人感发式的审美思维中蕴含着的中国哲学整体性的理念，宇宙、自然是个混沌、朦胧、恍惚等的模糊性为特征。因为世界是有着无穷样貌的神秘戏剧，隐藏无数不可知，不确定性的神秘。那超出人类经验、理智、语言范围能力以外，能对自然作整体把握的，不是科学，而是诗。让美丽的诗意，温暖困倦的生命，燃起生命之火，将有限的生命汇入无限的天命之道，追寻那生命的无限。 

 

王灏的新水墨艺术，正好佐证了中国古老的哲学滋养着现代艺术家探索创新的灵魂。他那感发式的意念，任凭丰沛的想象力，展开诗意想象的翅膀，自由飞翔，用色、墨和水，墨的晕化交融，把个内在荒凉的物质世界，提升为一个充满感情和美丽的世界。他走着一条回归古老哲理的路，却走出了一条现代艺术创新升华的路，为当代新水墨的创新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路。路呀，道呀，天命的路！

 

陶咏白   
中国艺术研究院教授、著名美术评论家

名佳花园    2016.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