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进程到当代,几乎每一个角落都体验过汇流的风云,迁棲的流变过程是考验一个民族人文品格的最佳阶段,汇聚起主流精神的民族之气,是如何相融于外部的精神意向,这两种精神元素的交汇,在俞中保这代人自身内部是无意识地交融的。
迷恋阳光一层层静静地覆盖在万物上的馨香,狼毫笔顺着心境在亚麻布上摩擦、划过、揉搓……,俞中保为自己的生命寻找可溶化的一滩薄土,这仿佛是命中注定的方向。在幼儿时期,家人就用各种方式试探他的天性,当遭遇衣服与笔墨时,他本能地倾向了笔墨,这样的呼唤是如此强烈,使他无法抗拒地被深深吸引,竟将他一辈子的生命都投入进去了。他一直朝着那个当初揭示他的光亮寻找,渐渐发现这光亮那么无限、无形、无影。正巧他心中的那种理解空间的延伸,与他的出生地上海,这个他的祖辈们历代耕耘,风起云涌的大都市的扩展,好像是同时发生了,这些外部有形鼓点的敲击,像是在塑造着他这块需要不断加水抟起来的艺术土地。
心何以自由
纷纷嚷嚷的世界嘈杂喧嚣,俞中保当何以取之?石涛画语录云:“即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终此,惟听人之握取之耳”。艺术的趣味在艰难的取舍之间,为他拉开了序幕。石涛又云:‘人不见其画之成,画不违其心之用。盖自太朴散而一画之法立矣’。我故曰:‘吾道一以贯之’。俞中保感佩石涛其一以贯之之道取之于心的真诚,他也坚持真诚地追求心灵的契合。心何以自由?他常常渊渊然忧,上下求索不缀,以正採奇,如冰川行舟。90年代初,幸得艺术大师郎静山百岁寿翁题词《俞中保画集》,他收之匣内,心知终有一日会完成此愿。岁月一日一日加增,脚步游走四方,心与曾经的光亮挚爱不弃,回望2008年完成的画集,相望静山老翁一笑,转而,好像已过了又一村。2008年幸得大收藏家孙少文先生引荐,相识97颐叟国学大师饶宗颐教授,饶公题横幅予俞中保《形神合一》,如为他点亮了又一盏明灯。形与心不弃啊!手上的狼毫笔不停地揣磨,画面中的景与人物每日如新地看着他,心灵的成长与手的表现力相互追弃。背负厚重的艺术史包袱,他又想到石涛的另一句妙语,高声叫绝:‘画有南北宗,书有二王法。’张融有言:‘不恨臣无二王法,恨二王无臣法’。今问南北宗,我宗耶?宗我耶?一时捧腹曰:‘我自用我法’。俞中保说:“自古圣贤莫不丢弃他人的包袱,心的自由,在于你自问,天授与心,你的笔端自由吗?千锤百炼,艺精胆大,自由在手中,更在心里。”
以高原反照心境
俞中保从事油画创作以来题材丰富多样,无论人物,风景多走到哪里画哪里,从80年代末到西藏采风后,就被这片神奇的疆域吸引数十载,但他一直清楚,他从来不是在画西藏的风俗人情,甚至他从来没将他们当作世俗的西藏人来描绘。在高原这片清纯的土地上,无论是自然景色,还是人物形象都有一种超然物外的神奇色彩。高原神秘莫测的变幻,和超物质的精神境界,使他由衷地感受到绘画语言中至高的出神入化的境界,这种天然的联系是通过西藏男人和女人们的眼神,透过瞳孔的反射找到的。这个寻找灵魂归宿的族群,由于至纯的追求使他们的生命天然印刻着灵的印记,也透过他们,他去寻找灵的世界。为了叙照宁静的思考,他不断的描述他在苦苦寻找的他们的世界。
俞中保试图用具像的绘画技巧来表达藏人现实生活以外的意识空间,他却有意地忽略去很多现实的细节,更多的是顺从自己心意深处的某种契合,他越来越像在描绘自己的心中意象,就好象隔着镜子看自己一样。其中有许多是他的期盼,他的开阔,他的寻找,甚至他的呐喊。他只是为能找到这样的替代而高兴,因为这样可以毫无拘束的讲述。
生命---日影飞去
专情于绘画的俞中保,很早就有这样的看见:有个年轻人在喧嚷的大都市街头, 不断地在滚雪球,阳光照射在雪球上,日影飞去,逐渐消融,但年轻人平静、坚毅地不断向雪球上加雪,雪球在日光下,不增也不减,日复一日,他如此专心,倾心,享受着生命的律动。这独特的,转瞬即逝的存在,如生命的景象,丰富得怎能用一生的年月描绘尽哪?眼之尽头,繁荣长久,有多少可以述说哪?这雪球在他心中,仿如他手中的笔,认定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每一层雪的叠加,都包裹了未知,如旅人在旷野中行走,日光笼罩着一个人的行踪!感叹如何找到自己的生命,生命去哪里了?生命被缠裹着太多的泥沙,被随意地摔打,无法定义,但充满希望。
于是他去探寻生命,以执著的方法,走入生命的深处。历经三十年的行走,在他的描绘对象中寻找:从稚嫩的合十的双手,从温柔的风情的臂弯;从沧桑的凝重的眼纹,从多愁的肥润的脸颊;从沉重的油腻的宽袍,从飘逸的出水的酮体;从蓬乱的飞杂的松发,从矜持的精到的额头;从明亮的纯朴的眼眸,从恍惚的深邃的睫毛;从迷茫的顾盼的背影,从坦然的丰韵的双乳;从重复的执著的五体投地,从温婉的优雅的颂歌;从成千上万的人群的欢腾,从孤零零的遥望的头颅;从偏远的冰冻的赤足,从炉边的温暖的拥抱。这些生命都是那么鲜活生动,是他越过千山万水从现实中提炼出来的,然而他们终将消逝。这使他深感现实的短暂,他用描绘来歌颂这短暂的现实,以寄托愉悦之心,唯有这颂赞之心是永存的。,
他竭尽全力地与这些生命相处,用每日每笔的坚持,与这些现实存在的生命交通。俞中保虽然深受欧洲绘画的影响,他在年轻时追随了大量欧洲大师的作品,倾慕大师们在有限的平面空间,创作出丰富多变的生命故事,他同样崇敬中国的传统绘画,尤其是宋代绘画大师范宽的宏伟山水,以沉着浑厚巍峨之意象,直叙胸臆。然而他更喜欢在自然、历史与艺术中寻求完美的平衡,以惊叹而敬畏的心深入艺术的内涵。无论是在深厚的高原中,还是清雅的平地上,他将心中的色彩隐藏在这些生命的褶皱中,若是短暂的激情,都无法深入地表达他的丰富的情感,含蓄而温柔,真诚而隐秘,这是他心底为这些生命唱的颂歌。在地球的距离越来越近的现在,他投身于描绘生命和谐的梦想,带着与生俱来的美感,用他真诚的热爱之笔,去讲述一个又一个生命故事。
2016年3月11日我们驾车走进西经116度 北纬36度 位于美国加州的沙漠死亡谷,在低于海平面86米的恶水盆地,远看浩瀚飘渺的波光,迷幻似海水凌波,吸引着饥渴的旅人,高盐度的湖水在最高摄氏57度的烈日暴晒下干涸结晶,形成陆地上广沃的海市蜃楼,难得云卷云舒,积满雨层的季节,从天而降的大光透过稀疏,廖空的天漏如圣光普照,依稀看见十架的光影布满旷野,心中的颂赞自然源源流出。
俞中保三十年日日耕耘在绘画的土地上,他内心一直坚持着平和的耕耘。他从不被外面风云激荡的世风搅乱心境,表现出平静的定力。每天都是又一次艰难的跋涉,他描绘着他的眼见,同时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这一切都超越了地域,超越了现实的存在。
他是关注和平的人。以画家独特敏感的角度,触及个体生存的自由空间。他特别珍视在和平阳光下,灵魂的自由给艺术创作开出的一条新路。这样,艺术创作就带来了新鲜感,就成为了生命之路的课题,充满了探索未知的刺激。这个过程是有血有肉饱含温度的体验,也是一个谦卑自我,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心境,尤其在当代千变万化的生活形态下,他可以在不同地域寻找百感交集的感情厚度。
俞中保认为:心灵自由不在于你用什么手段、什么媒介、什么技术,而是你想要如何自由地创作,真诚地面对世界,面对自我,生活的勇气与日俱增,没有什么能成为压制你创作的阻碍,远离侵蚀你心灵自由的空间,随着圣灵的带领,走向灵魂的自由。
赐我景象兴,血霞映翠坪;和风润肌琼,辅道穿黼黻;桐叶透金经,上丝握鲲翼;行
人闲养修,竹车送啼儿;若喜欢声仰,晤心思天眸;悠悠天赏日,一寸还一秒。
感恩!
他有手中的笔,这是上天的恩赐。
赵音
独立策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