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力
我不想把张哲溢归为哪一类的艺术家,因为他的确很特殊。张哲溢并不是科班出身的艺术家,这在当下显得很特殊,但他也不以素人艺术家自命,偏执于自我经历的另辟蹊径。据说他还研习咏春拳,拥有正宗的武学传承。近来张哲溢又痴迷于剧本写作和电影拍摄,对相当多的领域有着探索的兴趣。大家对张哲溢的兴趣也在于此,他的无拘无束,他的满不在乎,他的天马行空,他的随缘自足。如果世间真的存在着那个“江湖”,他会是那个“令狐冲”么?
张哲溢的随性,在他的创作中比比皆是。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对自己的想法顽固坚持。张哲溢知道学院派的优长和弱点,学院派通常强调规范,处处表现为知识化的积淀和技术化的完善,但是它的弱点也在于此,局囿于既定的逻辑和预设的结论,通常把创新理解为出格的冒险或者刻意的冒犯。但是在张哲溢的头脑里就没有这些条条框框,虽然他也曾经一度进入到了学院体系之中,然而这短暂的经历并没有改变他什么,却更引发了他个性的独立和自处。
有一段时间张哲溢很迷恋于机器性的物件。机器,是人为制造的物品,是人的精神巧思和手工精巧性的表达。张哲溢特别关注于那些70、80年代流行的金属玩具,这明显带有对童年时代的自我记忆。金属“机器人”也是张哲溢持久的兴趣,在他的笔下“机器人”有了自己的表情、自己的心情和自己的喜怒哀乐,当然这些都是艺术家所赋予的情感和叙事。张哲溢也尝试着给予这些“机器人”永久的而不是随机的“生命”,他开始夸张地杜撰了各种“传奇”故事,于是“机器人”就像“变形金刚”一样在自己的“画本”中活了起来,英雄般地担负起了形形色色的“社会角色”。
同一时期张哲溢的作品中,还有一类是“正面反画”的系列。这个系列是在画布上以写实性的语言去描写画布的反面,张哲溢说“这表达了我对观赏者关于画布后面是什么的关注和回应”。张哲溢的意图并不仅仅在此,事实上他想借助这样的设问关系,去颠覆某些约定俗成的艺术规则以及世俗偏见。在这一系列中,“机器人”已经上升为画面中的“主角”,一切叙事都仿佛是围绕着它们而来的。除了“机器人”之外,各种物件也仿佛有了生命力,尽情地参与着喜悦的或者悲情的剧目。
值得注意的是,张哲溢作品所表现出的对物件的尊重和人性化的处理。这种处理方式,不是童话般的迷幻幼稚,也不是卡通化的简单浅薄,而是拟人化的亲近平易以及隐喻化的委婉幽默,它更接近于中国古代的文化精神和认识方法。对于中国古代文化的态度,张哲溢既热衷又疏离。亦如他对于中国传统武功的如数家珍,对于中国古代美术史上的各家各派张哲溢谙熟于胸且有臧否。张哲溢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熟知也启发了他近期的作品序列。
2009年左右的张哲溢,以中国传统绘画经典为母题,开始创制出了成系列或成组合的崭新画作。张哲溢偏爱南宋马麟的《层叠冰绡》、李迪的《果熟来禽》、李嵩的《工笔草虫》,也钟情于那些宋元间籍籍无名者的精心妙品。虽则如此,艺术家也不是一步一趋地为了去展示传统的优秀,而是有意识地改变它。与很多图像的借鉴和处理所不同的是,张哲溢很明确地保留了这些图像的真实来源,并通过这样的处理来刻意交代出历史和现在之间的复杂文化关系。有意思的是张哲溢从来就不是那种板着脸的说教者,而是别有心机地将其中的一些细节“置换”出去,只有当观赏者细致观看的时候才能发现画中的密奥。真正的理解也只有在当你熟知图像的历史上下文之后才能有所察觉,而所有的结论或许就在这一刻的哑然一笑之中了。
从这些系列出发,近期的张哲溢好像变得自由了起来。他继续画了很多成套的新作,将自己喜爱的东西挪前搬后。他也乐此不疲地在其中腾挪,象个轻功高手般腾云驾雾,“置换”出去一些又悄悄搬回一些,在不动声色之中暗藏玄机。很多作品由此具有了某种阅读感,需要你静下心来仔细地体味,一些作品更采取了中国画的诗画样式和风格格套。画中的有些题诗就是自作诗,表达了张哲溢吟秋咏春般的当下情怀。当然他不是要回到过去,只是在宣称着某种与现实疏离的态度,但是张哲溢自己也非常清楚,亦如他以他的方式在宋庄的所谓“避世”,当下的“避世”无不皆是在尘中!
事实是张哲溢并不纠缠于所谓的“名实之分”,艺术本来就是一种消解的方式。正如他最近完成的关于廿四节气的《格物四季》,张哲溢“吟秋咏春”的目的不是为了暗暗的感伤和默默的抒怀,而是对大道正气的赞叹,由此而激发出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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