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田画了一辆公共汽车,然后:画面上变得诡异之极。因为,这辆老式公共汽车几乎贯穿了他的所有作品。如此一来,公共汽车蜕化了自身功能,成为了一个微弱个体始终在抗拒遗忘的记忆符号。
所以,我理解张起田作品,关联了历史、遗忘、记忆,而后,作品主旨波及了一个庞大族群的集体潜意识,说白了,就是一个关于所有人的心理问题。
如果,一个族群所有人都那么善于健忘,甚至变本加厉地酷爱遗忘,乃至于把遗忘当做了理直气壮的思维本能,如此蔑视时间本身,那么对于每一个人,横陈了一个终极诘问:吾将何为?
吾将何为?囊括时间,遂为一个检测精神状态的严酷命题。
时间主宰了历史。却也未必,时间在一个奇妙的土地上,往往无奈地任凭历史自身的沉淀与漂浮,如一个毫不相干旁观者,待一切事件结束,或许能够评说几句,但是,绝然不是最终的评判权。时间的缘起,在于人,是由人类死亡规律早造成了历史的周期性变化规律。从而不可避免的在趋向死亡的恐惧中,产生了主观幻觉的“时间效应”。也就误以为,时间是决定一切的必要条件。事实上,事物之发生、过程、结果并不受时间支配,同时也无须时间的控制。事物在发展过程中,自身就产生出一个度与量的生存环境,于是乎,诞生出了时间。
时间虽然是表象,但本身并不流逝,所谓“易者,象也”,乃是逝者如斯夫之表象。
张起田作品如此表达,缘于一种持续不断地追求,人生与作品,浑然一体,始终疏离于艺术圈之外,孤傲地我行我素。三十余来,中国艺术界发生了波澜壮阔的公然剽窃西方艺术风格的山寨化运动,个个精于长袖善舞,人人皆会移形换步,张起田却置若罔闻,兀自蜗居在一辆老式公共汽车上,沿着崎岖之路,追赶着遥不可及的“时间”本身。如果说时间是心灵的反映,那么,张起田作品趋近了精神的价值核心,所以,维特根斯坦说:“时间是一个概括词,概括诸如此类的现象。”“时间的表象”其实基于了物理学理解,过于简单化,我能够通过张起田的作品,去认识“时间的本原”,因为:我深信在时间的本原之中,确实不会容纳时间的存在。
张起田作品之公共汽车,乃为一个生动的的历史形象,仿佛显示了一个庞大族群的灵魂渐行渐远的影子,那些具有人类精神价值的内容,正在被所谓进化、进步等堂皇的口号所阉割、掩盖、乃至于彻底否定,然后最终欢笑着使之消逝殆尽。张起田使用艺术作品来捍卫自己的权利,那就是记忆。
无论记忆包含了什么内容,首先,人们要确保拥有记忆的权利。坦率而言,论及记忆,我并不能够心安理得,委实无法坦然,因为:我曾经亲眼目睹鲜活的生命,如虫如蚁,毫无尊严地消逝殆尽,所以,我理解了生命的不安、恐惧、遗忘,漠视,也看到了记忆可以被轻易地掩藏,而后弃若敝履地遗忘,缘由在于:一个庞大族群是否还存有了灵魂的位置。
我如是想像,缘于想到数年之后、数十年之后、眼前土地上还会有张起田作品中的一辆老式公共汽车,蒙太奇般,还原了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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