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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斌:公共艺术是城市文化的点睛之笔
时间:2022年02月17日 作者: 来源:打边炉ARTDBL
因地制宜的场域
ARTDBL:你们面对的是一个包涵着各种各样空间形态的空间,像“烟花迷宫”一样用空间记忆去串联老建筑之余,又是如何面对其它杂糅的街道景观的呢?
汪斌:第三个板块“折叠未来”的命名,也是呼应了这个区域的建筑形态。我们在四川北路的沿线布置了5个点位,作品关联未来、科技、人工智能的主题,最后邀请作家陈楸帆写了一篇科幻小说,在故事里,把这5个点位的作品串联起来。
和对历史建筑进行结构性、外观性的保育活化不同,四川北路沿线一长排的房子经历的重大改造,不仅在于改变了老建筑的外墙,其周围还夹杂着新式的现代建筑,在街口望向街尾,能够看到非常丰富的城市街景。因为这个板块是沿街而设,所以我们也更着重于选择一些有意思的作品,传达现实和虚拟社会的交互、“轻”与“重”的关系,建筑不只是与艺术同步、融合,还超越了原本构筑物的想象,它是可以有温度、有情感的。
邱岸雄的《逝者如斯》之前在APSMUSEUM、阿那亚孤独图书馆都展出过,这次在今潮8弄的展出,又反映出作品新的独特性:透明屏的背景成为了四川北路,屏幕上的人和动物会随着观众的触碰升腾、飞跃,和背后车水马龙的街景形成呼应,作品也被赋予了极具烟火气上海历史老街区的感觉。
邱岸雄《逝者如斯》,2021,展览现场
ARTDBL:作为策展人,你如何看待作品在原先构筑物之上建立的“新”公共性?
汪斌:之前我们做城市空间艺术季是在杨浦滨江的老厂房区,面对的是大量的工业遗存,现在在今潮8弄,面对的是新式里弄老房。做这些项目的时候,无论是哪个艺术家、哪件作品,我们都希望公共艺术能和其所处场域产生共鸣。公共艺术要因地制宜、为场域量身定制,这是最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这件作品“浮”在空中,跟场域的关联不大,这个作品肯定没有生命力,观众看了也没有感觉。
还有一种情况,可能是艺术作品进到一些商业空间之后,就被消解掉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很郁闷,你得保证展陈是尊重艺术品的,可是作品所处的空间就是shopping mall,周围都是琳琅满目的玻璃橱窗,怎么保证作品不沦为光怪陆离室内设计的摆设和附庸?我们曾经在杨浦滨江由上海制皂厂的老车间改造而成的“皂梦空间”里,分隔出大概50平方米的空间,展出川添善行的《1年/1万年》,作品构建了一个冥想空间,和店内光鲜的部分形成反差,反而保留了一处可供人发呆的安静地方。作品想要超过商业空间热闹丰富的室内氛围太难了,生硬地把作品放置其中,只会让作品被“吃”了。
川添善行,《1年/1万年》,食盐、肥皂、FRP,大小不一的一组锥体,2019
不管展览面对的受众是谁,他们是否“理解”艺术,只要他们能够被感动,展览就是成功的。公共艺术跟美术馆展览的架构不一样,公共艺术展览里的受众相较于美术馆要多得多,会有无数的人真正地看到这些作品,因而展览最重要的是要具有包容性,让大众能够想得到、想明白。
马良《上海最后一个骑士》,数码摄影/数字微喷,120x80x2.6cm,2020
我们需要怎样的城市地标
ARTDBL:公共艺术进入城市建筑空间之后,是否也在重新建立原先建筑语言之外的、空间阐释话语权呢?
汪斌:一个构筑物的搭建,建筑师负责统筹,他要考虑现场的所有内容。而在城市的大环境里,公共艺术也处在绝对的弱势地位,它没办法跟建筑、空间和城市争夺话语权,这太难了,即便是建筑,同样需要配合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规划。从工作逻辑来说,先有了规划和建筑物,然后才是室内空间的设计师和建筑师对接,做室外空间的和景观设计师对接,艺术作品介入城市空间,往往是再之后的环节。我并不认同让艺术主导城市的规划,或者说让建筑配合艺术,就是最优选的说法,艺术空间不是不能在前期介入城市建筑空间,但不会成为主导,这是由专业本身决定的。
此外,建筑师同样有其自身的艺术性表达,他也在通过建筑的语言,阐释自己对空间的理解。不过,艺术作品的情况很特殊,艺术的语言往往能在进入一个空间之后,便凌驾于原本空间的表达之上,重新定义空间。从这点看,在场域内声量的大小,还得要看各自艺术性表达和空间本身是否契合,由此才能扩散、延展出构筑物原本不具备的人文力量。而且越来越多的项目会意识到公共艺术的重要性,在前期规划的时候就请艺术顾问介入,为艺术预留点位。我想要做的,是让一个建筑师根据建筑特质,跟艺术家一起合作,共同创造场域,让公共艺术在它所处的场域,以及城市整体里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秦思源《暖》,单声道视频 Ed. 1/3,10分46秒,2016
ARTDBL:在城市空间艺术季永久性作品的落地执行,和像“城市奇遇空间艺术展”这样定期展览的策划执行工作之后,你如何看待一个“地标”的诞生?“地标”的背后代表着怎么样的社会指标和风向?
汪斌:我想要把公共艺术做成地标,但是地标的成形是有条件的。首先它不是飘渺的精神和意志,地标最重要的还是一个物理载体,是可达的,位置要在一个核心的地方,视觉上受人瞩目,让大家有感觉;其次作品和地块本身都必须能够承接过去和未来,大家走近到作品跟前的时候,是能够被打动人的,这样的地标才会在更大的范围里再生长,继而进入大众的寻常生活中。
地标是跟整座城市和人群产生连接的,得接地气。大家都说东方明珠是上海的地标,从高度、体量、建造难度来看,它的确是地标,但它更像是一个完全功能性的构筑物,东方明珠的生命力可以支撑它一直作为地标吗?在这之外,地标更要超前,可以在同一个地方伫立数十年,依然不落后。像Anish Kapoor在芝加哥千禧公园做的云门,这么多年过去了,作品背后更深层次的思考依然感动着来者,成为到芝加哥不能错过的城市地标。关键是有预算和好的作品,否则,想低成本地做出一个地标,我认为很难。
对于我来说,永久性作品的落地和临时展览的执行,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永久性作品的工作复杂度和难度都要高许多,整个团队都要花费大量的力气去协调方方面面。但是从艺术的呈现来说,临时展览是流动的。每隔一段时间调整进入的作品和方案,可以保持新鲜度,适应不同的人群和口味,也有更多变通的余地,相当于这个地方不会凝固下来,就看城市和项目需要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