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新闻
陈文骥:抽象与具象的现实观看
时间:2023年05月08日 作者:陈贶怡 来源:NATIONAL ARTS
陈文骥几乎从未谈及他借着单色的造形画布想表达什么,就算有也总是使用相当模糊的字眼。然而在诚品画廊的四面墙上,当布展团队按照艺术家的指示将画作挂在墙上时,却发现无法任意改动这些「绘画」的位置。作为一个趋近于「物件」的绘画,它们的悬挂方式将不可能只是画心离地面150公分。它们按照艺术家的意图介入、拥抱并改变了展场空间的知觉状态,并在其中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光芒,营造了某种独特而神秘的、超越现实的氛围。不论有意与否,他那些画作显然挑衅着也挑战着观众的目光与洞察力。反观他的画题:展出作品中2014年或2018年的画题《左•右上》、《对角》、《中间•右边》等等,其实只在于以语言系统同义反覆画作的内容而已。但是2020-2021年的“那么”加上月份(1月到5月)的系列,则是先给予了一个词性广泛而模糊的字眼“那么”,再加上以月份为单位的时间之暗示,还包括2021年那件被命名为《时间说(三联画)》的三联屏。而这样的做法无疑地主动提供了观众解读作品的动机与线索:疫情?季节?艺术家的生活时空环境?心情?然而,正如陈文骥坦言,他在绘画形式上发生的根本转变,“并非是在还原事物的真实,只是为了达到扩展对事物理解的角度而已”。
陈文骥《右·左 (二联画)》 119×84.5cm + 119×73cm 铝塑板上油画 2014
▶ 单色画与造形画布
最后,来到陈文骥何以画的慢、画的少或展的少?瓦沙里(Giorgio Vasari)曾经责备达文西未善尽艺术家之责,与其殷勤作画,总是把时间浪费在研究上面。而达文西总是宣称无法完成作品,即便他人觉得作品已经完成。塞尚(Paul Cézanne)也是以作画速度缓慢着称,虽然早年也曾以厚重而快速的笔触作画,但后来却大量销毁此类作品。梅洛-庞帝(Maurice Merleau-Ponty)提到塞尚画风景时每下一笔前均非常迟疑,他引用画家贝尔纳(Émile Bernard)所言:“这一笔应该包含空气、光线、物体、景、特色、构图和风格。对于存在之物的表达是一种无尽的任务。[ Maurice Merleau-Ponty, Sens et non sens, Paris, Gallimard, 1996, p. 21.]”至于二十世纪的艺术家巴尔地斯(Balthus),虽然与美国抽象表现主义或欧洲抒情抽象画家一样与超现实主义维持着某种关系,但他标榜「非前卫」,以缓慢而有耐性的绘画策略,对抗前卫画家以自动性技法罗织的敏捷、快速与炫技,以及艺术市场上旋风式的成功。
陈文骥《10条》60×50cm 布上油画 乳胶 2021
由此可知标榜缓慢的艺术家多多少少都未把绘画的目的设定在生产,甚至可以说他们都有难产的倾向。而此一刻意而为的难产,或者是因为艺术家重视思考胜过完成作品,或者是因为面对再现世界这个无尽的任务时,无法避免的迟疑;又或者将难产当作策略来抵抗当代艺术世界的易产、多产,甚至是过度生产。陈文骥不只一次地强调「边缘」,他认为艺术在社会里本就是边缘的,而“边缘的意思就是一种远离的思考态度”。40多年来,他也以缓慢与难产为策略,以一位边缘人的眼光与态度,「远离的」思考着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从工业时代一路飞速走到后疫情时代,像一个意图抽离的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个世界快速变化直至逐渐失控。但抽离并不意味着平静,而是更加的焦躁着、煎熬着、迟疑着、苦思着那何等困难的无尽任务:如何什么都没画地把什么都画了。
陈文骥《全—缺》151×60cm 铝塑板上油画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