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年的事，黎辉突然对外宣示：我改名“柯汝”。大家以为这名头有些阳转阴，大至是说美得如小女斯文。也可能是那个“辉”字，偌大中国用它作名的只怕是雷同无数，因了这缘故，他硬是忍痛割“辉”，让蛮腰变细柳。现在叫顺溜儿了，感觉倒是名如其人，他的艺术，似乎也随了名的格调，清新起来。

    我继续测字吧。他为什么要取“柯汝”为名？先谈“柯”字，是那个枫丹白露林边写生的法国佬触动了他的神经么？大名顶顶的柯罗先生，你能否知会一位东方黄种人，欲借你大仙般的艺术感染力为自己作勉正名么？约是，黎柯汝君应早就预谋了自己的艺术走向--师法大自然！另外，“柯”又为树，木本，取之于土，含生生不息意。他母亲请运程大师算了，知儿子五行缺“水木”，自然，取“柯”字是福也。然后蹊跷的是，黎柯汝果真把树画得如柯罗一般神采，显了这字儿的另一种灵慧。

    再测这“汝”字，水旁，呼应了木。约没有说错，其实还运用了第二人称“你”对自己的告白：汝等志向，只追柯罗。这改名的动机，不知被我算准了没有？

    黎柯汝原本涉足油画人物，曾经花很长时间对人物结构、表情、细节、色彩进行过艰苦的研究，艺术耕作是流了红汗的。试析那件《曾国藩》肖像，画得苍凉瘦削，硬朗见血。脸上的皱纹，分明刻出了曾文正公横扫武敌、精砌文章的人生。如今，作品在伟人的旧居安放着，供前来凭吊者参悟先人修身齐家的况味。

    黎柯汝近两年的笔锋拐了急弯，对自然景观突然发生浓烈兴致，或许是知天命之年的感喟，让人向“水木”回归吧。或许以务实的行为，叩问求本清源的意义。去他的画室，才知对作品探索的量度与烈度，恰好是作品质变的前提。以前的“紧”被大笔触消解，以前的一次性画法被多层的透明的画法综合，以前的到处精彩被一隅干脆的忽略显出张弛有度，以前的中远近空间计算被模糊莫名的另外时空介入开始出现颠覆的端倪。这种宝贵的气象，确实生成了。我想黎柯汝若假以时日，有意为之，是能够排解“湖南味风景画”的。在大家技术都差不多的景况下，唯独另辟蹊径，才能在人群中被找到。没有其它办法，谁叫你从事此等独创性工作呢？一定得让作品的特征姓黎名柯汝。

    他正在路上，正在做语言的研究工作。

    从现实主义写生到个人趣味语言修炼，决然存在艰难的转换。我在其中，每每苦恼至极，黎柯汝呢，想必亦如此。那就让我们学学“飞渡卢定桥”吧，（不管它是真是假）在火里滚在铁索上爬，看能不能兑变成凤凰，然后飞去。而不是被人淹没，或者掉进江里呛死。

    如同人生，艺术又值几何？却被我们疯子般的劳神费力，说来是心性得救了，更算物欲横流社会中上帝赐予的福音。请看艺术劳动者黎柯汝的收获：画作已经成册，付印以飨桑梓。同样，也为犒赏自己的内心。

莫鸿勋2011年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