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震寰 | | |
1968 生于广东
2006 北京宋庄建立个人工作室
现居北京,职业画家
主要展览
2010 意-外——吴震寰、贾新光油画联展,山东左右艺术馆
2010 文脉-状态——梅墨生、吴震寰、贾新光绘画学术展,山东省美术馆
2009 迎春国画邀请展,荣宝斋画院
2009 恍惚绘画六人展,北京同里香艺术空间
2009 “手感”——纸上小品邀请展,山东济南左右美术馆
2009 “接近”——恍惚绘画五人展
2009 天工开悟,北京当代艺术馆
2009 “和”十人邀请展,一号地
2009 沉静的绝少数——恍惚绘画暨名家邀请展,北京当代艺术馆
2009 在山之水,北京同里香艺术空间
2009 情色制造情色—当代青年艺术家邀请展,山东油画艺术馆
2009 “余像”绘画邀请展,北京左右艺术区美术馆
2009 水墨社会——当代水墨邀请展,上上国际美术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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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原点·责任>> | |
龙文:表现主义的绘画者总有着自己独立的思考方式,这种方式是从何而来呢?经过怎样的历程后再创作当代的表现主义。
吴老师,就您而言,当初是怎么进入当代艺术创作的?
吴震寰:我从小喜欢艺术,还没读书就涂呀写呀,读初中之前没接触过当代艺术,当时涉猎更多是传统艺术,像书法、国画、篆刻。高中才知道和接触当代艺术。我比较幸运,高中就读是省重点学校,有很好的图书馆,藏书比較多,对应了我内心世界的需要。我在图书馆读了大量包括各种流派文學、哲學以及绘画,评论,包括畫家传记书信等书籍。
龙文:主要是哪些艺术家的?
吴震寰:印象派,文艺复兴这一大批人等。
龙文:学校图书馆条件很好啊。
吴震寰:对,我自己也非常留意的买这些书籍。記得有一个类似于地下书店这样的书店,这种书是没有人要的,丢在一边很便宜,我买了一些回家看。那时候还没有从事当代艺术创作,但是书法、国画画了很多。就我成长的经历和当时大的社会背景,还没有当代艺术一说。
龙文:当时主要是受传统绘画的熏陶比较多。
吴震寰:对。
龙文:这个是有家庭渊源还是你自己?
吴震寰:就我家背景,好像没有这样的因缘。但当地都特别重视传统文化。整个地区的孩子,父母一般都会让他们受一点这方面的教育。
龙文:那会不会是因为地域环境?
吴震寰:地域环境会有一定影响。不过我觉得最重要是天性与天分。
龙文:是有人带动你吗?你怎么接触的这些信息。
吴震寰:我觉得还是天性里的一些东西,我一直是一個人在努力,独立的像一个孤岛孤零零的在那里,自己努力。我的老师主要是书本!
龙文:那对于主流绘画呢?
吴震寰:对主流我不敢评判对错,我想也许主流是对的,但下意识里我不喜欢。后来遇到了一位我敬重的画家,他看了我以前陆陆续续画的一些作品並給予极大的赞扬。他的话在我内心有深重的回应,我开始重新面对我自己的创作,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独立思考,独立面对。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我收集大量有关于当代艺术的书,系统的对我所有喜欢的,历代的大师传记、书画都苦心研究,也开始严肃认真的创作,很疯狂的创作。在二、三年之内画了二、三百幅作品。
龙文:大概是什么时间?
吴震寰:1997年那段时间吧。
龙文:那时候主要喜欢哪些流派的作品?国外的国内的?
吴震寰:國內國外都有,我喜欢的繪畫很杂,包括达芬奇、拉斐尔、德拉克洛莫蘭迪,塔比埃斯,蒙克等等,各种流派,各種風格的畫家只要我認為是好的我都喜欢。几乎每一种类型我都狠下工夫学习,从理论上,或者是他們的生命本身对我都有影响。更深一点,骨子里面还是中国精神,梁楷,八大,周肪等我一樣喜歡或者更加喜歡,對我影響也更多更深。我更喜欢“文化”的概念,不是“绘画”的概念。
龙文:能具體談談你的創作嗎?
除了绘画作品直接的影響,更多是对文化和精神的理解,我一直在这个层面上去面对绘画创作。另外,我生命,靈魂深处在意的也會一再影響甚至成就我的創作。
一个艺术家应该有自己独立的创作态度和思考,既有傳統的高度,又有全新的方式和狀態,可以启迪和引发后来者的思考和追随。
關於我的創作,可分為三個時期,第一時期是由著天性天性天分的繪畫。第二時期是追尋式的努力。我能清醒地審視和感知歷代大師的作品,並有目的試圖成就自己的繪畫。這時期我的画面自觉的把留白跟破碎变成一个完整的狀態。雖是未完成的,但畫面點滴做到位後就变成一个创作状态。别人可以从这里面找到一个通往未来的途径,我自己也是。到目前為止,歷代所有藝術的創作思路都是追求完整和完美,但我的創作卻追求殘缺和不完整。所有人都是有一个主体有一个背景,尽可能往完整里画,我尽可能往解构里画,對我而言,解构更迷人。解構更能產生距離感,而距离产生美。中国画也好,西方画也好,一般都是建设性的,我不是,我是破坏性的,这种思维跟主流恰恰相反。我的理想是以不完整為完整,盈則虧,我的努力是在畫面欲盈未盈的生動時刻停下來,成就另一種完整性。這樣的作品歷代也有不少,譬如大師未完成留下來的作品,譬如个一些完成但經時間破壞了的作品。这个角度從沒人真正系統地關注和研究,我有意識地把它做為方向,並成就了自己的狀態,成就了一創作的方向,審美方向和價值方向。
龙文:那是不是跟后现代哲学观有关系呢?
吴震寰:各方面有一定的关系。我会很严谨,很多人以为破坏就是否定。在我畫裡,破坏是否定之否定。
在创造方面我有更深远的思考。表现主义画家巴塞利兹很大的贡献是第一次把画倒过来画。康定斯基首先思考并成就抽象繪畫等等、都是当代艺术創造很重要的指标,每個好的藝術家都应该有自己的创造性,包括我之前的思考,解构这些,更应该是从创造的角度来面对。
我近兩年的創作走得更遠。西方繪畫一直依托於架子和墻面,我第一次把它從架上解放出来,可以依借於空間立體展呈,而不是局限墻面。它类似于西方的装置,视觉上和本質上又是非常典雅的、唯美的、柔弱的中国画,但它还是绘画,不是装置,不是雕塑,不是别的什么,我想這在某種意義上這種革命(創造)對藝術史的貢獻甚至比巴塞利兹把畫倒過來畫的貢獻更大。
龙文:它就不再是架上绘画了。
吴震寰:不再是簡單意義上的架上绘画!就像巴塞利兹倒过来畫畫,但还是绘画。我喜欢有自己獨立的思维状态和创造状态,我一直都有这方面的形象思維,主观的努力。
龙文:实际上你还是在从画的角度一直在坚持。
吴震寰:我一直坚持自己非常纯粹的绘画的状态。我回歸到一个非常自我的,非常小我的一个状态,我发现越小,越是内心深远的东西,也就越跟大的东西更吻合。而且现在社会,特别是当代艺术太热闹了,所以我们更应该宁静平和一点,朴实一点,远离一点,回到深遠真誠的內心,最小點。
龙文:相当于一种伸缩,伸缩到自己最原点的地方。
吴震寰:对,这是我的努力,回到原点。
龙文:你怎么理解自己的这种回到原点的创作跟整个艺术的当代性之间的一种关联呢?你怎么去体现?
吴震寰:我现在的状态是开放的,但一味的大,就没有你自己了。当我做我自己的时候,不可能只是我自己,它必然包含和融汇了大家的东西。这是最小的小我,但这个原点不可能是真正的小我,只不过更纯粹。
我喜欢大海的概念。我喜欢大海的胸怀,抱负,品格,它包容天下所有的水,脏水、清水、河水、溪水、泥水……任何水都可以进到大海,有一个非常关键的点:容纳!回到最小,回到原点。所有的水都可以进入大海,都可以容纳,但最后都变成海水,而不是别的水。我这种“小”是回到最原始的我,容纳所有,最后又还原,回到自己的状态上了。这样自然而然就是最大与最小,恰好在一个微妙的点上找到了平衡,用这种状态,这种思维方式跟一种心态,從這個角度和方向去努力。
龙文:像你的创作还是一种很开放式的绘画状态。
吴震寰:对,我的希望跟要求是:“最开放”,但也是“最封闭”的,我永远强调“最感性” 跟“最理性”的两边。读我的画,视觉上首先是粗糙,开放的、奔放的、热情的,甚至是粗野狂野的。但一幅12米的大画,其中有一个比手指还小的点,我煞费苦心花了2年的时间去琢磨,是留下來,還是涂掉。
龙文:你的画面有一种,把时间历史凝聚在一个画面上的那种感觉。又让人能够通过你的画面感觉时间它不是一个静止的,是在时间长河中不断流动的。
吴震寰:这种感觉太对了。能看到这一点可以说是我画的知音!看到了我绘画内在,可能我最在意,我认为最高贵的一部分就是这样,这是很少人能看到的。
龙文:在这里头,可能你刚才说了喜欢敦煌壁画,唐代的一些壁画,你怎么看待历史绘画的遗存跟你当代创作的关系?
吴震寰:说到历史和时间,不是10年20年不是100年,而是永恒,至少是相对永恒,那才叫历史。
我举个例子,像毕加索在当时绝对是当代的,当我们现在再看他的时候,他是当代的吗?不是,是传统。再看博伊斯、杜尚他们,他们是当代的吗?不是当代,是传统。所以我想要做到的,就是我们是当下的人,我必然具备了当下性,而且我有一个创新的心态跟努力在里面,必然是当下的,創新的。最难做到的不是創新,而是创造,是高度。当你達到傳統高度(準確說是歷史高度)的时候,就成立了。如果真正达到历史,不但具备了当下的必然性,而且達到歷史的高度。不可能复制别人,如果没有当下,就意味着复制过去的人,谁能复制过去的大师,不可能。让你复制了,人家不认为你是大师,看似这种是极端矛盾的,其实一点都不矛盾,是统一体。我关注的点是:当我们足够高远的时候,是可以忽略当代性的。我的努力是这样的:我找到一个制高点,然后把当下性忽略掉,必然具备了当下性。历史是共性,而不是个性。就类似于时间跟历史是共性,当下是一个当下的概念,就是一个差异性的个性的概念,类似于这样的方法,我这样去面对去梳理的。如果不是当代的意识,会有这种创作吗?你会很必然的按照架上绘画的概念去创作,你能有这样一个強势跟创作的状态吗?。
龙文:你坚持的不是架上绘画的概念,是一个更高层的。
吴震寰:更高的超越架上绘画,是不是架上绘画不重要。
龙文:又确实是绘画,掌握了绘画的言语。
吴震寰:而且是我自己独创的语言,肯定是当下性的。
龙文:有一种融汇,比如说像这种西方的语言跟中国传统的语言在你这里体现。
吴震寰:精神指向或者是价值选择等等,融合到一个非常微妙的点上,在不知不觉中这种状态就有了。
龙文:你怎么评价现在绘画的生命力的问题?因为现在当代很多人都做装置,做什么其他的东西。
吴震寰:关于这个问题我是这样想的,就像尼采,在那么多年前就宣布上帝已经死了,绘画則在杜尚之后就被宣布死亡了。
龙文:已经死了为什么还在画呢?
吴震寰:对,大家都还在画。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喝白开水,在白开水之外你知道有多少种饮料吗?每一天出现多少种饮料,任何一种饮料都会前仆后继的成为过去式,但是白开水是不会成为过去式的。绘画也是这样,它是最好的一个方式,最古老的一个方式,当你用到一定时候会觉得厌烦会觉得不好,甚至会厌恶到极致,你就说它死了,但是它不会死,就像白开水一样。当人穷尽了一切奢华之后,最后还是回到一个朴实的点上。比如说我们没钱的时候,我们想有钱,有钱的时候我想更多钱,更多钱的时候想要富可敌国,然后想拥有天下财富,但是你记住,当你拥有天下财富的时候,你发现那不是你要的,你要的还是粗茶淡饭,对身心有益的也还是粗茶淡饭。绘画是不可能死亡的,當代藝術窮盡各種花樣永远也会自覺不自覺地回到这个点。大家都看到了,当代艺术虽然波澜壮阔往前推进,有这个观念那个观念,什么艷俗主义,大地艺术,行为艺术,波谱艺术,激浪派、数码艺术,一大堆波澜壮阔的往前推进,还能怎么样,现在还有什么往前走的?不但中国是这样,世界在今天也回到绘画的状态。周而復始嘛!绘画还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门艺术!这是一方面的,世界的状态,哪怕是波澜壮阔的往前推进的,最清楚的具备有当代性跟当代脉络的西方艺术,到现在都没有所谓当代的潮流的生活,我们中国就更不用讲,我们可以从中国脉络里看到中国的绘画是怎么样的。
在中国,隋代《游春图》就是文人画的典型代表,写意的概念已经完备了。到唐、宋几乎窮盡中國畫的各樣可能和狀態:寫真,工筆,界画,大写意、小写意,甚至石恪、梁楷的大泼墨都出现,按照西方的思维方式和创作状态肯定往前走,梁楷之后,或者是梁楷自己就應該成就抽象绘画了。但事實没有,中国还是回到一个中庸之道的概念。没有前走一步,而是停在一个微妙的点上:“过”與“不过”之间,“满”与“泄”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这是中国的思维方式和写意绘画里最精彩最伟大的点。在所有的所谓当代艺术创作里面,最符合中国民族的精神和品格的是哪个点,也就是这几个点,也就是绘画。所以它是一个最古老的也是最年轻的艺术门类。从人类还没有绘画的时候在岩石上刻画,到现在最多人从事和最受大家喜欢的,最能表现人类情感的载体还是绘画,所以繪畫不可能死亡。
另外从自我层面的理解,绘画是我喜欢的,我做我喜欢的,这是我擅长的,我做我擅长的。不一定跟别的大的东西有关系,至少跟我小的有关。我一辈子就这么一百幾十年,我活得开心点,最起码我可以让我自己快乐。
龙文:还有一个问题,从绘画语言上,我发现您的语言上好像没有什么忌讳。
吴震寰:我作畫從來都是無所禁忌,隨心應手,自由自在。
龙文:在大家常说的的西方绘画语言,和中国传统的写意这种绘画语言,能够在你的画面上能够有一个协调统一,又不觉得尴尬,你是怎么看待你这种绘画语言上的选择?
吴震寰:有一个大规律“顺者昌,逆者亡”。顺有大顺跟小顺,对我自己来说,是自然而然。西方文化我喜欢,中國文化我也喜欢,我认可的我喜欢这些东西。举一个極端的例子,如果誰在厕所旁边,垃圾堆旁边,根本不用往自己身上抹臭的东西,时间一长他身上自然就有了臭味了;如果在花丛里,不往身上抹花瓣香料,时间长了他身上必是香的。这兩种不同文化(表面不同,到高遠處其實也是一樣的)熏陶点点滴滴的几十年的积累,本来可能是别扭的,被我不自觉融化到一块儿,水乳交融了。加上我性格本来就不抗拒任何好的东西,所有东西都有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我就找我喜欢的,当找到让我感觉舒服的一个点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有一个内在的调节,就顺了,不自觉的我就做到了,没有刻意。
当你不讲究的时候,就像大海一样,你随意都可以进来的,你就无所谓了。我一辈子都是准备学习的人,所以我的积累是厚积薄发式努力,几十年的努力,让我有能量溶化这种矛盾。中国文化里面對知識的融匯很重要的一点是“化”,也是這個意思。
龙文:感觉你的绘画借用西方的绘画语言在画中国人的画。
吴震寰:我的繪畫理想正是成就中國當代繪畫,承载中国的精神跟载体。因为毕竟是当代艺术,当代艺术本就是西方的东西。如果连西方的“衣服”都不穿,就可能不是当代艺术了。如果是純粹的中国画就应该用宣纸毛笔了,但是宣纸毛笔又不是现在的一个状态。这是一个革命,不说西方的,就在中国也有,就像以前的綾绢,之前是竹简,之后是綾绢一類,綾絹之后又出现宣纸,宣纸也有各种宣纸,材料的改变并不矛盾,外围语言的改变也没有矛盾。
龙文:我觉得你绘画当中是有很重的文人情节的,对于这种文人情节,你想达到的追求的境界是什么?
吴震寰:上面說過我的繪畫分為三個時期,除了剛才就到把繪畫從架上解放出來,另一方面,我更堅定地回到民族的立場,延續中國文人畫的歷史。說句自我認知的話:我可能是延續中國文人畫傳統中國當代藝術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文人畫家。認識我繪畫的價值,除了革命性,創造性把繪畫從架上解放了出來,另一方面的意義應該是文人畫傳統的繼承和創造了。
中国人是这样的,做任何技艺或者是任何事情都是修身养性。就是從修炼靈與肉和智慧修煉自己的学识修养,人品、人格等等。我一直这样追求。这是一方面。还有另外一方面,我在某种状态下,我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种责任感,又回到民族的点上,成就民族绘画的概念。刚才讨论過,我们看到俄罗斯绘画、美国绘画、法国绘画、英国绘画,各个民族的绘画都很伟大,但是都各自不一样。但是中国有輝煌的歷史,但中國的当代艺术就没有任何精彩可言。中国当代艺术最短也应该有60多年了,说长更宽泛一点可以说是100年,美国用100年就成就了当代艺术的整个状态,几乎抗衡所有历代伟大的状态,这是美国做的。我们中国努力到现在也还是非常平庸,就像一个小学生接受了别人布置的作业在小心翼翼的做,或者是诚惶诚恐,或者是自鸣得意,或者是自欺欺人,諸如此類各种状态在里面。我想我们应该回到自身和自己民族的点上来。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然后成就自己民族的当代绘画,并努力让自己和自己民族的当代艺术成为世界和历史的伟大部分。
龙文:是不是因为有一种不自信?没有胆量说出自己的声音,发出自己的声音。
吴震寰:肯定是不自信的,这种不自信有时候是停在一个狂妄的表面上,自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事实上是很自卑的,就好像现在流行的各种状态,西方早完成了!当代艺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是創造性。创作状态、创作方式、审美方式、价值取向以前没有的,被创作出来了;就像以前没有数码艺术,因为科技发展了,誰率先把数码做成艺术了;大家都是架上绘画的概念,杜尚拿一个小便池顛覆了整個文化史。小便池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这种思想,勇敢和破坏力就了不起了。这种状态。中国有吗?中国没有,中国总是人家流行什么,最受欢迎的是什么,最热闹的是什么,我跟着做。我们何时创造过一个体系,一个思想,一个创作方式让别人跟着我们,让全世界模仿学习我们?没有!中国应该回到自己的点上,我且不说能否成就一个伟大的霸业让别人追随我们,哪怕我们还要做作业,我们自己给自己布置作业总是可以的,不要老让人家给我们布置作业。就好像人家走了这一条路,我就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走,现在可不可以,人家走过的路我就不走了,我走另一条路,我且不管这一条路对不对,我自己先找一条路,有苦有难我承担着,有精彩我拿出来跟天下人分享,有没有这种心理,有没有这种勇气?
龙文:说得好。
吴震寰:中国当代的艺术,根源,根本是在西方,可我们有没有这种创造呢?有没有自己的成就呢?没有。我想至少我们这一代人应该有这种想法和努力,所以我会一直说回到民族原点,不是小我的民族主义者,而是一个“最小”和“最大”的结合体,我们应该贡献什么,奉献什么。不要老索取,厚颜无耻的拿人家的东西为我所用,不要老拿人家的创造跟贡献,而是“我”为别人创造什么东西。
龙文:我理解是一种艺术家的责任,这种责任是一种艺术家的或者是职业操守,是走在整个社会的前列的,他一定是要有一种创造力,当一个社会没有创造力的时候,这个社会是没有生气的,没有前途的。
艺术家可能就是要做,让这个社会有创造力。
吴震寰:对!现在我觉得我们应该思考这个问题。
龙文:有没有创造力,我们的艺术家是不是都是抄来抄去,互相画点照片,抄别人的。
吴震寰:对。西方所谓的当代艺术,就是创造性,首先是创造性跟品格。关于创造性我举一个例子,大家比较熟悉的法国安格尔是学院派,画古典唯美的;当另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库尔贝出现的时候,他画的是写实主义,题材画风都有创造都有改变,然后自成画派;下一個巴比松畫派成就了风景画;之后出现了印象派,印象派之后又有野兽派,立体主义,一直到美國成就的波谱等等;是一直往前的概念!不重复,不模仿别人,这就叫当代艺术。我们中国老是流行野兽派的时候,画野兽主义的作品,流行印象派時画印象派,流行学院的时候画学院,行为藝術的时候做行为藝術,总是人家做了,完成了,所有东西都做了,才就开始做,很丢人,就像东施效颦,自己还臭美,还以为自己很美,这太可怜。
龙文:你说这个是判断力的问题,没有判断。你除了自己创作之外做过很多展览策划,还有介入当代艺术的活动,能不能结合你做的这些活动对当代艺术的体验?
吴震寰:刚才说到了中国是没有当代艺术的,越是没有当代艺术,面对越多方面的困境。艺术就好像一个人的成长,绝对不是你个人的问题。首先说个人的问题,个人的问题不是某一部分,不是脚的问题,不是手的问题,也不是嘴、鼻子、眼睛的问题,它是跟手脚所有东西都有关系的。这样你才是一个健康完美的人。除了你自己是一个健康完美的人之外,还有外界,譬如说你有好的父母,好的兄弟姐妹,好的朋友,好的邻居,好的工作单位的同事等等都会对你有一个全面的影响力。中国是一个实验性的,初长的婴儿的状态,更是要外围环境的辅助,外围环境就涉及到像印作、话语权、评论、书画展览,你用什么样的人就会对外面跟对自我有什么样的辐射,双面辐射会影响你创作状态包括各方面成就的可能性。中国既是一片空白,又加上刚好我有机会,有人邀请我来,愿意给我平台,在美术馆、展厅让我做书画展览,给资金我去收藏等等,我何乐而不为。那就把我自己,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展现给大家,把我这一块认为是对的,我做我的努力展现给大家。比如说策划展览的时候,我多拿一些我喜欢的艺术家跟艺术品来展示,以便于给公众一个我认为是对的方向,有时候一些好的展览,大的展览,会直接对很多人造成审美或者是价值评判标准或者是创作状态的影响,这样就辐射了别人,同时也辐射到了我自己。我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也会增加我的信心,对艺术努力的力量感。甚至有的艺术家水平比较高,还可以指点我,这一点就很好。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在收纳,通过这些平台促成我自己一个好的状态,也同时让我的好的状态反过来辐射和帮助周围的人,这是一个状态的促成。历史上也有这样的艺术家,刚才我也跟你说过,像马列维奇,他不但是一个伟大的画家,创造了至上主义画派,又是当时最伟大的最重要的评论家、策展人等等。像达芬奇,假设达芬奇不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绝对画不出蒙娜丽莎这样的绘画,他是通过非常精细的计算,比如说嘴角,往上拐多少度的时候最迷人。如果他没有一个科学家的身份就完成不了这一幅画。他同时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诗人、评论家、理论家、画家等等。我认为我有价值的话,我的身份和努力的倾向应该也是类似这样的价值。我努力的,便有必要,从这个角度。我在别人愿意给一个平台聘请我的时候,我就好好画我的画,以朴实的心理画我的画,安静画我的画,同时尽我的能力做一些外围的工作,涉及到书画展览、写评论等等。
龙文:你觉得现在当代艺术的整体的外部环境是一个什么样的?
吴震寰:外部环境是非常混乱的,泥沙俱下。这种情況会有很多黑暗面,很多陷阱,但也有很多光明和生机勃勃的状态,所有事情越是光明的就越隐藏了更大的黑暗,这是肯定的。中国是在“过程中”的艺术国度。
龙文:有一种大浪淘沙的感觉。
吴震寰:对,必须是大浪淘沙。我在2008年曾经策划一个展览,叫做《沉静的绝少数》,我写的前言里面第一句就是“历史是所有人的历史,但成就歷史的只是那些沉静的绝少数”!安静平和,沉淀下来的那些絕少数,只有他們是歷史的成就者!至少他们在做自己的努力!这个努力是他个人的,也有可能在某种状态下代表了一个时代最精彩的部分。这种概念我认为很重要,“少数”的概念,精英分子的概念很重要,仅仅人数多,仅仅热闹那是远远不够的。
龙文:要不断的锤炼。
吴震寰:这些人是承担者。
龙文:要敢于承担敢于担当。您策划过很多表现绘画这一块的展览,你怎么看待中国当代表现性绘画和当代艺术的关系?
吴震寰:当代艺术是一个笼统的称谓,包含了多个方面的,包括刚才说的架上绘画,还有行为,各种艺术门类的。只要一个新的状态,绘画的创造性的,以前没有出现过並有相應的歷史品質和高度的,都可以归纳为当代艺术。表现主义绘画是人性或者社会发展,甚至是人类宿命式的或者终极式的回归状态。怎么说呢?从西方角度来看,西方都是写实主义,所有东西都是具体化的。比如说画一个人,画的是这一个人。画风景就是這個风景,静物就是这个苹果这个花篮等等,一切都有具体指向。中国画一枝竹子,一朵梅花,画的绝对不是这一棵植物,画的是植物所代表所象征的人类所渴望高大、伟大的品格。西方在無限追求創新的當代性之外,这條线索非常明确,越到后面越注重表现性。包括后来出现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意大利3S,德国基佛,挪威的蒙克他们的表现主义,越到后面就越偏向表现性。在某个点上回到一个中国写意的概念,可能是這條線索终极的点,最高妙的點。
中国是伟大的绘画国度,中国是中庸的民族,當绘画在全世界也是最好的载体的时候,我们要做什么,对应西方是表现主义,对应中国便是写意。
龙文:你觉得写意跟西方这种表现主义是一种什么样的发展?并行到融合再变成什么状态呢?有什么期待吗?
吴震寰:我觉得我对它没有什么期待,我认为所有事情都有必然性,不是我们个人意愿的问题,是必然的问题。而且事物都有两面性。比如中医跟西医,從某種角度,西医是哪里痛治哪里,比如说这个手不行,直接把这个手卸掉了,感冒就吃感冒药,类似这样的概念。但中醫不是这样,你脑袋痛可能医的是脚,你肚子痛可能医的是嘴巴。因为通过内在的调节发现,他的肝炎之所以那里痛反映出来是另外一个地方出毛病了,可能是这种状态。他也不直接对一个东西下药,哪怕是不好的,慢慢的养成好的,思维方式不一样。我這樣說给人一个感觉我们中国是最高妙的,也不一定。你可以设想一下,譬如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西方直接的方式是最有效甚至可能是必須的。西方有他的作用,有他的精彩。在表現主義繪畫理论上中国的寫意是更高的归宿,西方绘画会变成中国畫的一个部分。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它是永远保留的两个状态!我们知道,光明比黑暗好,我们的愿望是没有黑暗,但是真的没有黑暗的时候,光明本身就是黑暗了。所以两种文化一样精彩一样重要!
龙文:一种开放的状态,又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在里面。
吴震寰:对。我们相信一种融合交融,这种交融不是永远的,会有分开的时候,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才精彩。中国在这一个世纪往下走的时候,有可能变成世界最好的状态,最闪光最引人注目的一个点。有可能是这样,至少我们应该有这样的希望跟努力的状态。
龙文:可以说中国艺术家实际上现在是处在找回自己的状态?
吴震寰:最好的说法应该是什么呢?每个人本来就有的,你说找回来可能也对,因为迷失了。我说的是能够心平气和的回到自己的点,先做自己,不盲目。本来是富家子弟的,不要因为自己是富家子弟就自卑,羡慕人家的清贫。就好像一个人生来就有宝马、奔驰开着,就羡慕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逍遥的状态,不要这种状态。同样一个道理,你天生就是一个窮人,就不要羡慕坐在宝马里的人。各有所得,各有所失,就这种状态。中国當代藝術经历过那么多了,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不要盲目的追随别人,特别是追随那些已经成为过去时的事物。中國每一个潮流兴起的时候,都是西方早就完成,甚至几十年,一百年,我们才拼命的跟随,当成时髦。
龙文:眼界放开一点理解,可能我们现在不能只看到中国当代艺术可能就这几十年,而西方走了几百年,但是我们在想远一点,我们中国的艺术实际上是上下几千年。
吴震寰:对,要回到这个点上。
龙文:像陈孝信老师讲的文脉的观念,你是怎么看待他的这种观点的?
吴震寰:我觉得这很好,我刚才也一再说了,对我起本質影响的不是绘画的本身,而是类似文脉的概念,文脈的傳承和文化的整体思想性,类似这样的大的文化体系下对我更有影响。我不知道是否有误会,陈孝信先生所谓的文脉,更多是指中国文脉。對我而言,文脉应该是一个世界文脉的概念,因为中国已经不是以前獨立自足的中國,如果拼命回到中国的状态,便容易变成固步自封了,我们的文脉不是这样。我们的文脉应该是西方上千年的文化的文脉,中国上千年的文化的文脉,两个融汇起来,我们找一个点。只不过我们是中国人自然而然就会偏重于民族性,偏重于中国文脉这一块,这是一个必然的现象,但不要只讲中国文脉这一块,我觉得这样更好一点。艺术家应该也是这样,大的思想体系,文脉也是世界人类的文脉,这样可能更好一点。
龙文:对,这是一种气魄,一种胸襟,不能局限某个局部里。
吴震寰:不要以前盲目的追求别人,现在又盲目的回到自己的点上,我們不可能回到中国古人那里去。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就像我们没有必要盲目追随西方人一样,也没有必要盲目追随中国的古人。不應該是一个追随的概念,而是积累和融汇,自然的血脉相连的概念,这样更好一点。
吴震寰:中国現在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时代,世界已经很关注我们,对我们有很多期待,但我们没有准备好。特别是浮在表面上的一些东西,展现给别人看的一些东西,垃圾更多一点。中国有太多动摇的东西在里面,人心浮动,突然间有一点像暴发户一样,当大家关注我们的时候,国内强大的时候,突然间艺术家变得能拥有很多东西的时候,却很难把持得住,可能就会失去最宝贵的东西,就会失去一个艺术家的品格,失去一个艺术家应该追求想要的东西。
龙文:各方面对艺术都施加了很大的力量。
吴震寰:包括社会、政治和商業等等。
龙文:对,商业操作出来的也是傻瓜。
吴震寰:操作出来的往往是骗人的,既然是骗人的肯定是不好的东西,拿不好的东西才去骗人,拿好的东西就不是骗人了,这就是问题。因为大众总是愚昧的,任何一个时代都是这样,不懂的人总是比懂的人多,就有一个比例问题,所以傻瓜多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们应该心平气和。
龙文:像您在做美术馆的时候,也做一些艺术收藏,在做艺术收藏的时候,收藏一件作品怎么去判断它的价值,值不值得收藏?
吴震寰:從藝術館角度做當代藝術收藏,还是用一个世界的眼光、要求和态度来面对,首先保证是非常纯粹的艺术家创作出来的艺术品。
龙文:什么叫纯粹的艺术家创造出来的作品?
吴震寰:纯粹的藝術家就是不受商業和其他不必要影響獨立思考和獨立創作的藝術家!至少哪怕受影响,但不至于自己创左右作方向跟状态的艺术家。第二是有高度,天分很高的藝術家。第三是已经成熟,创作出一些真正好的,足够数量或质量作品的藝術家。
龙文:策划展览你有什么样的学术上的要求?
吴震寰:我一直主张两种类型的艺术展览模式,一是少数的概念,绝少数的,是我自己亲自操作的,我认为对的我来作主,不受任何人的干涉和影响。另外一種是宽度。宽度就包容和理解,任何一個愿意做事,有能力做事的人,根据他的学术标准来做他们的展览,哪怕他请的艺术家不是我喜欢的,就像给我自己足够大的空间一样给他们支持,支持他们的工作。就保持了一个最小我的学术创作,也保持了一个大我的容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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