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传统水墨语境的主观意识
中国文化把虚拟的时空转换成了一种自我的精神空间,带有诗意指向的文化内涵,中国传统绘画,总是把物象赋予一种人格、一种思想,崇尚的是“一生万物”的文化体验。中国水墨意韵中独特的东方精神属相和文化标识,其表现语境的审美取向是一个有历史传承并不断完善的发展体系。中国画是融在中国文化之内的。林语堂说“中国画是中国文化之花”。
中国画是一个自省自悟的艺术,具有深度的民族文化潜质,儒家文化的思想真正进入到自我个体反应的时候,中国画的表现性是比较纯粹的。传统的中国画注重对“意象”的追求与表现,注重精神内涵的抽象思维和语言形式,道始本然,静观达意,形成了民族化的水墨观念。精明简要,坐忘怀古,是一种对传统的回首与凝望,是中国文化的特征。如果对中国画传统的理解仅停留在技能上,我们将体会不到传统厚积的真实意义所在。
五四新文化运动,促进了中国文化艺术的向前发展,陈独秀提出“改良中国画,断不能不采用西洋画写实的精神,画家也必须用写实主义,才能发挥自己的天才,画自己的画不落古人窠臼。”中国水墨和中国水墨人物画融进时代的艺术语境,是历史之必然。古人之笔墨当随时代,应该是确立在一个艺术史的发展规律上,来引发由传统而进入创新的深度思考。然而,中国画传统的文化价值取向与美学品质,却是在世界艺术中存在并能产生深远影响的重要因素。中国绘画艺术发展,依托于完整的文化体系传承。有一个系统的民族文化语境为观照,与民族和历史进程相融合。不同时代的艺术,体现着画家精神变异中的理想家园和灵魂存在的方位,传统中国绘画一直追求造化与心源,形与神、似与不似等范畴的对立与统一,将个体的体验与自然造化的和谐统一,视为艺术的最高境界,用“天人合一、物我交融”来释怀对艺术的心灵感知,是传统绘画语境中一直持有的哲学观念。是构建中国画写意精神的魂魄。
90年代以来,回首百年来绘画历程之时,当代水墨人物画的探索与发展产生了新的格局体系,并延此不断在实践中完善自我的表达方式,中国画的传统概念转换进入现代水墨艺术的扩展语境。这一实质的改变拓宽了中国画在现代艺术空间表现中的延伸,中国水墨艺术的表现性融入了当代文化的观念与思考。寻找一切当代文化语式,唤醒传统中民族语言的符号资源,契入当代社会多元的文化表现元素,扩展传统美学的指涉空间。郎绍君在《分离与回归》一文中指出“边界的实质是本性、本体。那么,水墨的本性由两个层面的规定与约定,一是材料工具和相应画法所规定的形式和形式趣味,简言之就是笔墨。二是传统文化环境和画家的民族心理意识所规定的精神内涵”。传统与当代裂变后的笔墨回归,水墨语境的置换与拓展。是现实主义水墨人物画语言表达重要的民族胎记,本性、本体的水墨标识是我们民族文化的母体。所有对应的文化观念和形式表达的延伸,都是由历史记忆与现代社会理念分裂与重组的示现,是文化思想社会公诉的错位与主张。这也是水墨表现主义的现实性视觉表达状态。在多元中标识民族文化属性和艺术特征。正是中国现代水墨语境所要表达的现实主义人物画表现的意义所在。
二、现代人物画语境观念的转换
传统的水墨是建立在一种品格和情操的崇高之中。注重以物事品评和情操品格,并把物象赋予一种人格、一种思想,现代水墨则是建立在个人体验当中的当代中国乡土文化、传统文化、都市文化和西方文化的识别当中表现出一种绘画的态度,一种主张,并交织在现代水墨的观念与矛盾里。中国文化在将个体的体验过程建立在体验与反省的思考中,自我在体验中反省,在反省中体验。所得之境,是一个文化的自然状态,当这种自我文化状态转换成一种心性时,面对一个物象表现出自己的判定,这个状态面对任何客观事物时都会在逐渐深化,形成一种态度、一种品格,形神相随,“心”和“象”的关系合二为一了。也就是庄子说的“我即是物,物即是我”,意象具足,物我两忘。
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中国美术界对西方美术史与现代艺术观念和文化元素的不断理解接纳,艺术界对中国传统文化潜质的研究越来越深入。这两种文化的思考渐渐相融,成为中国人物画发展的重要推动。使当代中国水墨人物画的水墨语境呈现出现代性多元化发展。反思传统水墨人物画中文人情怀的局限与形式的单纯,使现代水墨进入具象的现实主题描述与抽象空间的形式语言表现,这是新现实主义人物画创作理念与思想的转换。新现实主义的表达进入了对当代社会广泛的普通关注,将艺术的高雅植入到生活的平凡、朴素、平等、纯真的表达愿望,并成为水墨的新观念。个体的文化体验、生活体验催生了视觉图式的深度思考。个体观念与理想的并驾齐驱和文化的自觉性,释怀了一种平民化的现代社会变迁中群体意识。这种当代社会现实的元素中,容纳了人性中个相与殊相的善良与丑恶、唯美与哀伤、悲壮与苍凉的基因属性。相由心生,境由心转,造型观念与水墨形式的深刻揭示,表达确立了水墨人物画与时俱进的使然。融入现实兼容并蓄,更是当代新现实主义人物画创作的核心价值观取向。对当代社会整体漂移的文化现状全面关注,是把中国绘画语境提升到与西方现代艺术相融的互动平台。现代水墨语境的实质发生了变化,水墨语言向现代性的转换,扩张了传统水墨融入世界多元文化的格局。当我们被裹挟在现代社会的潮流之中相互触碰时,归顺与叛逆,激情与麻木,都是每个个体的接纳与冥想。这种反思实际是一种对传统重新体验与认识的自我意识。文化的关照与人性的思考,是对一个个体灵魂与文化人格的救赎,这是艺术发展的常识性规律。任何文化的指向与生成都不是空穴来风。我们今天对于新现实主义绘画的理解,要有一种对文化艺术的历史与现实的广度与纬度的体验,这也是新现实绘画中现代文化思考与知识观念重构的重要所在。
农耕文化中的乡土情结,在现代社会中发生了本质的变异,交通的便捷网络的互通,演变了社会的固有定式。被乡情流放的地域乡土文化的漂移,拆解了城乡两元的固有规律,农耕文明与都市文化相遇在现代社会这一节点上,使当代水墨人物画的表达语境走进了一个复杂的心绪表达中,从人物的内心与思想中,折射出现代社会的芸芸众生像,是新现实主义水墨语境拓展的重要根源。全球化资源与文化共享共荣已成为不言的默契,命运的同体弱化了国家、民族、语言的边界,人类的先天智慧与后天思想的最后升华,在文化与艺术的倾述中,无疑终将是殊途同归。艺术视觉的多元化伴随科学的发展将不断延伸,在包含有世界性的观念和相当程度的普通意义的西方现代艺术面前,来确定我们文化立场和文化自信,坚定我们的实践,确立中国新现实主义人物画创作的时代方位,以关注人类的共同命运为使然,注重我们民族绘画传统的潜在基因,在观念、形式、方法、语言手段等方面的表现上,拉开与西方语境的距离。新现实水墨人物画的表达不仅仅是造型的能力和笔墨的运用,还要从梳理绘画史的记忆里,延着一种思考的策划有序生长。成为一个时代具有民族观念的文化集结。艺术创造并不是靠投机的手段和猎奇的点子,新材料、新观念、新媒体等,使艺术得以推进。相反艺术最个体、最独特、最具自我的属性和表现主张,是个体人格与社会形态的交融与判离。顺应艺术的自然生长力,促进艺术不断向前。个体思考的不停变换,导致了技术表达上的滞后与无奈,艺术的思想与创作并非都是一生二、二生三的胎生法则,灵感的到来甚至是突然降临,在精神的虚空里自由流浪,由现代文化的路径表象介入,又从绘画的历史感中复归回来,正是现代社会纷杂的文化呐喊对传统精神的偷窥。不同的历史时期,绘画思想的表达与技术精神的延伸,是理升技达,文至形随的高度暗合。艺术表达的完美,是艺术家的独特天分融入文化品质之中的呈现,并能不断跨越艺术的灵性,一个融入社会并与社会平行的艺术家,心智常常背负着一种悲剧式的沉重负担,强烈的悲天悯人的情怀,或是一种悲壮主义精神的潜伏,表达的情绪随时注入视觉陈述,对现实社会思想的解读越深刻,精神就会越沉重。浓郁的沉积,更像是荒芜与苍凉的寂寞中对理想那漠然的渴望。水墨人物画在当下的时代进程中,依然成为了一种新现实主义的表达性,水墨语境的扩张与主题的拓展,已从传统的视觉观念与审美取向中发生了相向的文化漂移感。与传统水墨观念,不断的发生冲突和裂变。水墨的源流、语言结构和水墨的本质却还是根植在本土的母体绘画精神的文脉之中。形式的表达更依附于现代社会的文化现状。现代社会中的焦虑、烦躁、惶惑、困痛、碎裂、惊恐不安等等,都已融入了现代水墨表现主义的视觉中。暗示并表达了一种群体共同的哀伤感。嘲讽人性的贪婪和无节制的私欲。不断的挑战人性的道德底线。反思因此而招惹的战争冲突、种族暴力、吸毒、艾滋病、宗教分裂、新冠病毒等,人类的私欲在伪文明的遮布下,变成了种种阴谋,并把自己推向了危险的边缘。当代社会人心所追求的价值观都是自己内心的倒影,共相而生,共业所至。一个历史事件的定格,并非是绘画所能诠释的。然而,一个绘画的视觉记忆,可以折射出人性精神坐标的缺失。现代水墨的语境与观念的思考,已经具备了这种表现主义的表现张力。对现实主义的视觉传达,不仅仅是接受了一种表现主义的绘画方式,还同时扩张了民族水墨观念的世界化。所谓的新现实主义的存在,不过是一种虚拟的视觉形式,是传统水墨语言分裂后的重组与再现。
三、水墨人物画在新现实主义表达中的扩张性
半个世纪以来,现实主义的水墨人物画的发展和影响力,在中国画人物画的表现领域是具有开创性的,然而,现实主义在中国当代绘画中都是一个没有完整系统的体系来完成的主题,现实主义是人文自觉感悟的现代社会的文化观照与体验,泛指在文学与绘画作品当中。现实主义是一种朴灿的真实之美、夸张与揭示的表现之美。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对社会具有不同的关注与思考。同时,更是一个时代的记忆与评述。有时艺术史就是展示一个国家一代人的整体面貌和特殊的一个历史情况。当代新现实主义水墨人物画的表现性。从唯美的内心生长出的哀伤、木然、困惑与迷茫,在奔跑的挣扎中呐喊,解析着一种文化的担当意识和民族集体诉求的共相意识。当代艺术表现性绘画中缺乏表达能力的“丑”是真正的丑。这种表现只关心了自己内心的自“我”,并没有担负起现代社会整体文化观念的觉醒意识。而新现实主义人物画中取舍扩张的“丑”,却是艺术表现中带有稚气与拙朴的趣味之美,当代绘画中过度追求形式语言个性化的创造,已使画境呈现出了滞塞概念和怪异。胸无空灵的苍白感。新现实主义人物画并非仅靠水墨视觉的形式表达。而是当代社会中个体与社会情绪中顺应与对抗的自白,游离于对人性的赞美与批判之间。是相由心生由心而述的内心告白,是对平凡淡泊的受众群体在普通社会下的关注与表现,从表象中看本质,以感同身受的视觉体验和水墨现场,融入了一个错综纷杂的新现实性的观念语境,正是这样的一种艺术与社会的平行方式,使新现实主义水墨人物画的感知性,从纯粹的民族化开始融入了国际化的交流平台。当今世界格局中万象丛生的社会意识形态,无形当中充实了新现实主义的现场元素,由此产生了跨民族性和地域性的广泛的艺术对话与交流。艺术家的思维与社会的不同矛盾相触碰。艺术的个体思维与艺术呈现的角度,拓展前所未有的水墨语境的主题表达。这是艺术家对当代社会现状高度关注的结果。新现实主义绘画不仅仅是靠一个形象所表现出的图示化、视觉化来表达理想与观念的,而是通过绘画视觉的外延去表现一个时代生活结构的开放空间。从一个个体的形象中,反射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在一个时代的精神崇尚和文化眷恋,并不断完善充实艺术视觉所倾述的表现意识。其表现形式进入更广泛的领域和深度。对新现实性主观表达的艺术态度贴近了时代的文脉。
任何一种文化要走到世界艺术的核心,需要有自己的声音,建立自己的声音,而不是去扩大和模拟别人的声音。无论我们从西方艺术中借鉴了什么,学到的东西仍然要归属本土的文化系体之中。世界上各种文明既有连续性又有不同性,唯独中国文化是一脉相承。一个国家和地域的文化要具有独立性的独立自律。无论我们怎样去创新,艺术都有一个回归的点,回到一个独立的传统和母体中来。中国现代人物画的百年变革中,东西方的文化观念与艺术思想在相互交流中,互补了各自民族性的审美差异与技能表达的缺憾。中国绘画的传统水墨精神与文明的滋养,通过融会西方绘画的造型与造型技论,使水墨人物画的表现力与时代栓的更紧,同时孕育了新现实主义水墨人物画所表现出的当代性与实验性。展开了水墨元素多语境、多视角、多维度的立体表达意识。这也是当代艺术与艺术家应该具备的一种自律的社会担当和自我的文化问责。科技在强势的进 步,文明在逐渐告别原始的母体,科学给人类打开了上升的天窗,同样也引发了无限的恐怖与未知的毁灭,科学带来了方便也带来了灾难。现代社会的文明繁荣与危机并存,历史与当下并存,然而危机后的集体失忆是当代人文理念的重要缺失。世界的格局引发了人类前所未有的惶恐和焦虑,社会的表象形态,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当代艺术的发展与思考,鲁迅说“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前途的灯”。艺术的告白具有哲思的敏感与返朴的追问。责已而恕人是一种优雅的文化心态。内心的流浪应该是一个完美的思想与诗意的狂奔,是对真善美的崇高。新现实主义水墨语境的表现与扩张,应是当代水墨人物画发展并不断向前的重要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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