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里普-瓦塞齐(Filippo Valsecchi) 　 
 
    2007 刊于高氏兄弟意大利个展画册

    上海的证券交易市场打一个喷涕，全世界都要颤抖。毫无疑问，中国的前进，它的步入世界舞台，现在已经变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勇敢的中国艺术家们从当代艺术主流缓缓出现的活力，唯有他们历史的非凡特质可以与之相匹配。西方艺术的世纪发展，从历史性的先锋艺术，到后现代主义，都被压缩在仅仅二十年之内，由此给艺术带来的令人兴奋的简化、无法预见的重合、独特的转变，就是它的结果。抵达这一切的关键因素就是中国的经济爆炸。中国当代艺术最初开始于1970年代中期，那时候这个国家正在准备摆脱文化大革命黑暗时期的智力停滞。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备受争议性的发明，实施于1960年代，目的是“治疗”中国知识阶层的西方资产阶级腐败。在那个时代并没有清晰地看出来，但那十年的黑暗之中，发生的真相却是系统化的流放，从城市下放到农村。这些人，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总是和文化有些关系，从知识分子到大学教授。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着一张政治压迫的日程表，它不打算给予任何人一点空间，当然包括艺术家。所以当毛泽东去世，邓小平上台之时，改革的热情以及明显即将降临的民主化进程使许多年轻人，无论是学生还是艺术家，融入了令人兴奋的创新气氛。1980年代是中国艺术试验的十年，左摇右摆的政治争论刺激了这种先锋精神。高氏兄弟正是这段时间进入了艺术世界。1989年，他们参加了在北京的中国艺术展览馆的先锋艺术展，这个展览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传奇，它是当代中国艺术新浪潮真正的一览表，也是年轻人们接近成熟的证明，它最独特的特点开始显现：行为艺术（特别是一种重击和血腥的表达，接近于1970年代的身体艺术）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显著标志，伴随艺术家成组甚至集体工作的倾向，并且经常转向政治主题。这种热情和自由理想主义的大气候很快羽翼丰满，变成了一场针对Z/F的群众运动。1989年6月4日中国军方对示威者开火，用流血窒息了所有的骚动。这是中国近代史中最具伤害性的事件，立刻对文化界造成了重大影响，特别是艺术领域。当权力机构对日益严重的反抗越来越模糊其辞之时，六四事件驱散了残留的怀疑：表达的自由和民主仍然远离地平线，任何反传统的艺术形式都遭受谴责，不被接受，只能存在于地下，打入秘谋反文化的地狱之中。学院暨传统艺术和当代艺术的分裂（这个问题在西方先锋艺术阶段得到了解决），这在文化争论中是一个新生的敏感问题。这种现象解释了为什么行为成为表达形式中的主导模式，并且现实的考虑由艺术家的经济条件决定，他们能够承担的艺术工具就是他们的身体。他们属于不被Z/F认可的那一类社会成员，总是受到权力机构的威胁，等同于妓女和小偷的社会地位。他们的边缘地位给予他们的作品以不同的痛苦。结果就是，1990年代中期，中国艺术家社区半自愿地退回了一种半隔离状态，居住在废弃的城区地段，勉力逃避无所不在的投机交易，那段时间正是投机改变了中国大都市的面貌。最著名的例子就是798厂，这是一个二十世纪中期由东德建立的军工厂，然后废弃了。中国的艺术在798开始了一个新季节，从政治主题向一种更亲密更本能的方向转变。经济繁荣以及国际批评界的兴趣，帮助中国的艺术家们走出了他们1990年代的隔绝。开了画廊，之后有了迪斯科、酒巴、餐馆、洗浴等娱乐场所，国际化节目和活动激增。金钱开始在798的血管里流动，一种全新的社会生活在此成型，正如1980年代纽约的东庄，这个地方几乎变成了官方艺术点，尽管它实际上处于权力机构不间断的严密监视之下。给予折磨一个切实的形式，通过行为表达个人以及集体的不安，让位于多种艺术形式，比如画画，大规模使用技术手段，在自由表达障碍的情况下，却形成了在公众中大量普及的时期。高氏兄弟就是这一初始时期的典型例子，他们成为了电子化先锋，总是有意识地从一种艺术换到另一种艺术形式。未受控制的城市化进程，以及毛泽东时代的废墟上崛起的超级消费主义都和中国艺术的发展紧密相关，也是高氏兄弟作品的基本主题构架。城市的空间是艺术真正的伟大实验室，如候翰如所说，并不是通过规划，而是由压抑的需要产生的地域空间拼贴。亚洲的都市化并非实现速度的梦想，反倒更是城市无序的缩影。它们是看不见的城市，缺乏明确的结构，并非每一部分都必须提前规化建设，因此导致持续的调整和不稳定。城市发展，现代性的震源，也就变成了社会不安定的指示器，也导致了个人的脆弱和不稳定。（想起了高氏兄弟的作品《感受空间》 ，作品中的人性被强制塞进了结构件中。）所有以往建筑的痕迹都被毁了，身份的联系让居住者感觉自身是环境的一部分，两位艺术家在其中采取了积极的有意识的立场，考虑到社会发生的变化，创造新秩序的企图，挖掘现代化和传统的必然性。他们的方式常常是批判的，有时他们会嘲讽人的这种新型分裂状态的畸变。

    高氏兄弟明确的意图放在了新中国的问题上，他们观察、钻研其中的隐匿的矛盾。高氏兄弟的都市表达了一种亲密的城市构想（想想他们2002年的摄影作品《寂静的空间》与《永不完工的大厦》以及这一系列的其它作品。）加固混凝土制造的万花筒式的城市横切面，居住着被商业电视节目打造出强迫性行为模式的大众，而正是商业电视制造了人们的隔阂和孤独，现实、意识中的现实——媒介化的现实变得更加模糊不清。《高处》系列的一系列的照片，呈现了高得难以置信的基座/摩天大厦的照片，被近似于电视屏幕的闪烁的蓝光照亮。每一个的顶部，都有一个无名的普通人。一方面，这部作品的主题是新城市框架造成的孤独，另一方面又是对通过名利的社会性救赎的描绘，一种实质的思索。这是对猛烈的拜物主义的控诉：在中国，第一次，我们目睹了Z/F不在乎毛泽东的小红皮书的语录，采取有意识的行动，让人们远离政治。富裕成为社会唯一的使命，正如在家里摆电视机的唯一功能。《电视》系列 (2000) 的主题正是电视的无所不在，并非仅仅作为一个物体无所不在，而是表现中国人的日常行为中的姿态和行为，所以重点变成了与新生的波普世界妥协的姿态和行为，运用被视为获得权力的新工具的广告语言。除了这个，“旧”方式——政治方式过滤了时间和当代的现状。“政治波普” 于是成为中国波普艺术一种的真实的类型，采用讽刺揭示过去毛泽东时代宣传和现代复杂的广告宣传的关系。后者诉诸于幸福的幻觉、金钱的欲望、拜物倾向，一股色欲的潜流促生了这一切。性的商品化、清教遗留的糟粕、毛泽东时代的性恐惧之间的关系矛盾导致了混乱。高氏兄弟的《拥抱20分钟的乌托邦》以及《20个雇佣者的拥抱》作品的核心就是这种关系，作品中，不同组的人有时全是同一性别，有时裸体，在公开场合拥抱，而在中国传统道德规范中，在公开场合，裸体（一种典型禁忌）、同性恋以及情感流露都是严格禁止的。另一方面，过分庸俗、狂欢似的图像在赞美富裕的欲望，占有和炫耀，与Jeff Koon的《丑陋但是快乐》的风格相同。《丑陋但是快乐》是中国艺术方式的一种典型，命名为“庸俗艺术”。《毛小姐》是前主席的纪念像，对毛的纪念在中国星罗棋布。而高氏兄弟的这一个，运用卡通和流线塑造扭曲了毛的形象，让人想起西方的漫画和魔法。整形外科手术也同样起源于西方，给毛造就了突出的硅胶胸部，暗示了高氏兄弟诠释政治波普的方式。中国艺术家在他们的研究中，历史是经常出现的方向，而历史中充满的鬼性和悲剧插曲仍然需要分析并且清除。现代化的旋风之中，仍然应当参考记忆和传统（在运用非传统方式重新诠释的年代，运用从书法到茶道，以及老照片或历史地点的复原）勇敢地面对自身身份的损耗。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有效的立足点。

    在分割中国艺术时期的种种潮流之中，前些年引发暴力行为和身体艺术的潮流是值得回忆的。 看见流血，导致极端和病态的不安，对一些艺术家来说，是唯一回到现实的办法。高氏兄弟把希望寄托在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上。一个例子就是前面提到的《拥抱》系列，这些作品鼓励完全陌生的人互相拥抱，希望以乌托邦之名构架存在于每一个单独的个人之间的沟壑。高氏兄弟以这样的方式表明了他们人文主义的诗意立场。他们作品的中心，永远的内核都是个人与社会关系网络疏离的危险。

 

小意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