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中
梦是热词,我最不忍目睹。一看到梦字,就会想到美梦、恶梦、春梦、惊梦、梦魇和梦呓之说。一个梦字,让睡着的人感受迷醉的虚无,让醒着的人憧憬如梦的未来!
李百军的”梨园遗梦”系列作品,却不是憧憬迷幻的未来,而是追忆过往的真实和美丽。这稍稍让我惧梦的心安定了许多。梨园遗梦,重在一个“遗”字。往昔的美好回忆,旧日的璀璨芳华,过往的文化碎片,陈年的漫漫酒香,都沉浸到梦幻的虚无和大有之中了。
李百军是个感性多梦的艺术家,他怀揣着梦想在人生的舞台上旋转,不安分的灵魂在似梦非梦中燃烧着生命的活力。当春秋叠变,大梦过后,他开始远离悲喜,把旧梦定格到方寸之间,让旧梦在人性的光辉里发酵着醇厚的沉香。此刻,他正在渐行渐远的舞台上迷离醉眼,在悠扬婉转的戏曲声里平静地沉潜。面对他的纸上旧梦,斑斑驳驳,支支离离,虚虚实实,我们看到了历尽沧桑的风尘,看到了远古的生命记忆,看到了人生的苦涩甘甜,看到了画家曾经拥有的苦乐年华。
李百军,曾经风流倜傥的一位艺术青年,而今也已走过充满梦想的年华进入耳顺之年。作为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明了并迷恋艺术的人,他的人生和艺术纠缠在了一起,从事摄影,用影像记录历史,他成了国内知名的摄影大家,从事写作,散文随笔杂谈,他让真诚和自在文学的天空自由飞扬,醉心作画,油画墨彩,他用画笔点击到属于自己的心灵深处最温柔的所在。
绘画是生命的凝结,是神觉的表达场。李百军具备过人的从艺天赋,心性敏感而细腻,有通灵之神思。他的艺术跟随着时代的风尘起舞,在人性的生发中,借外来艺术之霓裳,融民族气质于内里,从而有别于传统的过往艺术。
阅读他的绘画艺术作品,不难看出,它是现代的,它是写意的,它是抽象的,它是色彩的,它是构成的,它是抒情的,它是灵性的,它又是装饰的。
说它是现代的,是因为其作品本身就是表现主义的,在形式上,也具有西方现代艺术结构主义的某些特征。当我们伫立画前,低眉凝视,那点线和色块晃动着舞台上炫幻的霓裳,闭目倾听,远远近近,四面八方,嘈嘈杂杂的是低沉婉转、绵绵不息的梦呓般的春秋吟唱。
说它是抽象的,是指其作品并不是传统所谓的似与不似的具象表达,而是抽离物象本身,取其抽象的本质和意蕴,对物象进行抽象符号式的处理和表现。图谱和面具在其中时隐时现,有象之象,无象之象,直指内心深处,有形的轮廓和无形的色相会合融汇为凝望千里来程的眼神。
说它是色彩的,是相对于中国水墨艺术的素雅而言,它在色彩的丰富性以及色彩的象征意味上具有鲜活的时代气质。游目画面,有远古岩画般色彩的奇异,有舞台面具符号色彩的诡秘,有鬼火幽冥般精灵的跳跃,那或明或暗的色泽,涌动着一股沉郁而凄美的东方韵致。
说它是构成的,是指画家运用诸如拼贴和现代构成的一些基本法则经营画面,在富于节奏和韵律的切割和组合中,使画面统一而简整。就是这一简整,统一着古今中外,生发着全新的艺术幻象,构成了李百军艺术中绵绵不息的壮美和阴柔。
说它是抒情的,是指画家以既张扬又内敛的个性情怀,满怀激情的讴歌东方文化的神性之美,诗意之美。情是贯于艺术的不息之气,是艺术的生命所在。一世情关乎爱和恨,一口气关乎生和死。情和艺,是一种人神之间的迷恋和纠缠,它激荡飞扬着人性的光辉和神性的肃穆与庄严。
说它是灵性的,是指画家的智慧天性和艺术神觉赋予了画面一种令人心动的纯净笔性,赋予了画面一种宗教般的神秘意蕴,赋予了画面一种自然、深邃、庄严的沉静之美。对于画家来说,灵性是天地的恩赐,是一种源自本心的超能力,是令艺术会飞的翅膀。
说它又是装饰的,指的是李百军的作品有一种唯美的艺术倾向,色块的富丽和明亮鲜艳使画面富于装饰趣味。细读慢嚼,但见梨园深处,炫幻着光辉;戏装华服,变幻着美丽。画家用点线诉说世界,用色彩点染江山,那祈福的是红,纯净的是绿,梦幻迷醉的是灿灿金黄。
品读着画家的梨园梦境,体味着画家的内心波澜,现代、写意、抽象、色彩、构成、抒情、灵性、装饰等诸元素,如一串珍珠被链接在了一起,它们相互交揉共鸣合唱,共同组成了李百军梦幻般的绘画艺术世界。面对他的作品,你大可以说它是民族的,它是时代的,而我却更愿意说,这是李百军自己的,还是那句话:风格即人。
值此李百军《梨园遗梦》画展开幕之际,以为贺,惟愿他艺术之树长青,大梦先觉在无尽的神思之中! (2013年)
(崔大忠 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品鉴定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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